這艘小船,是錦衣衛指揮僉事張樾,帶著幾個錦衣衛,在龍船附近巡護,沒想到遇到有人溺水。
帶頭跳下水的那位張大人,就是張樾,他是河間王張玉最小的兒子,張貴妃的親弟弟。
跟在他后面跳下水的錦衣衛都上水面換氣了,張越還沒浮上水面。
現在連龍船上的人都知道有人落水了。
“誰這么不小心掉水里去了?”朱高熾問道。
站在太子和張貴妃后面的福成答到:“落水的不知道是哪位,但下水救人的是張樾張大人。”
朱瞻基走到窗邊一看,果然是幾個錦衣衛在水里,正把一個姑娘推到親水臺上。
那衣服的顏色......怎么有些熟悉?
“落水的是花蕎!還說怎么找不到她,準是到對面喂天鵝去了。”
朱瞻基喊了一聲,轉身就和蕭忠下了龍船,要了小船,往對岸劃去。他跳上岸的時候,張樾正從她肚子里擠出一口水來,花蕎嘴里吐了水,哼哼了一下,慢慢睜開了眼睛。
“花蕎!你怎么樣?”朱瞻基將帶過來的一件衣服蓋在她的身上。
花蕎臉色發白,自己還搞不清楚狀況,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朱瞻基將她抱起來,正要走,地上坐著的張樾叫住他:“殿下,坐船快。”
看著朱瞻基抱著花蕎,坐船往西華門方向走,張樾用手背抹了一把嘴,突然笑了:
“花蕎?原來是你。”
前段時間,宗人府委托錦衣衛,去查一個出生便被抱出宮的姑娘,那個姑娘的名字,就叫做“花蕎”。
名字看過一萬遍,真人今天還是第一次見,而且,是在水底。
“去,沿路找人問,剛才大姑娘落水的時候,路邊有兩個人影。”
張樾從小不愛讀書,王公貴族的子弟中,打架鬧事他第一。后來因為勛戚的原因,授了錦衣衛,侍奉永樂帝。
但因他身手了得,又不怕死,加上張氏對永樂帝的忠心,去年給他加封了指揮僉事。
張貴妃雖是姐姐,可從小就管不住他,直到他入了錦衣衛,人也變得沉穩收斂,皇上又肯用他,張貴妃才漸漸對他放了心。
張樾去換衣服的時候,突然想起懷里還有件花蕎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個鑲著紅藍雙色寶石的金挑心。
當時花蕎的頭仰著,從她的頭頂上脫下來,正在水里慢慢往下墜,張樾一手抓住了,順手塞到了懷里。
在水底,他還給她度了口氣。
當然,站在太子和貴妃面前,正色講前因后果的他,是不會將這兩件事說出去的。
“那條路上,我們只找到了一個喂養動物的小太監,他說,他去虎城之前,大姑娘都在親水臺喂天鵝,他在路上看見了一位郡主和她的貼身宮女。
還有就是......”
張樾打住了,沒有往下說。
“還有什么?”太子果然問道。
“嘉興郡主和兩位貴女在迎翠殿里休息。我們去詢問了一下,說除了大姑娘,并未見到其他郡主從殿前走過。”
張樾覺得,事情越來越有趣。
飛魚服穿在張樾的身上,除了錦衣衛特有的高冷,更有幾分難于模仿的貴氣。
他小步快速的從龍船樓梯上下來,他手下的兩名校尉迎上來,其中一個攤開手心,里面躺著一個鑲紅寶石嵌玉累絲金簪。
“大人,我們在路邊的樹后找到了這個。”
張樾瞟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鴻福金鋪,去查,保準有答案。”
花蕎被送回了碧春宮,太醫說是受了驚,所以一直說不出話。
朱瞻基在院子里轉了兩圈,把蕭炎叫來:“你去挑一個她的丫頭進宮來照顧她,還有......孤記得她曾帶了兩個孤兒回去,若是愿意,就挑一個進宮做內侍。”
蕭炎一去,直接點了小七,因為他看見花蕎離京的時候,帶的就是她。至于做內侍,那要改變人生,需要他們自愿。他說:
“進了宮,你就不是男人了,而且,回不了頭......”
海英、海明互相看了一眼,這事來得太突然,他們從來都沒想過。海明正想站出來,旁邊的小高說:
“我去。”
“你?你不是在詹士府有職位的嗎?你家大人還沒回來,你就這么......想不開?”
他們算是同僚,最后那三個字,是蕭炎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就是大人說的,讓我用性命護著姑娘。就這么幾天,她就差點溺死......我必須去,不管用什么方式。”
小高很少說這么多話。
蕭炎只好問:“好吧,你多大了?有沒有家人?”
“今年臘月滿十八。孤兒。”
“行,今天休沐,凈房沒人,你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到西華門外等我。小七現在就跟我走。”
蕭炎帶著小七走了,西院所有人都不說話,看著小高轉身回東院去了。
“姑娘也是可憐,那么一個心善又愛笑的姑娘,進宮才不到一個月,莫名其妙就落了水......”張嫂嘆了口氣。
姑娘離京那天,給他們留下的前,足夠他們生活兩、三年,讓他們守著屋子,等他們回來。
蕊兒目瞪口呆的站在院子里,人都散了,她還沒有回過神:
小高......他要進宮做太監?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嗎?
蕊兒做了幾下深呼吸,她趁大家沒注意,偷偷去了東院。
小高的房間就在第一間,一個小小的屋子,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他的東西,都放在床下的箱子里。
蕊兒也不敲門,進門就把門關了,呆呆的看著小高。
小高正在整理自己的東西,見她進來,從床下拿出那雙蕊兒為他做的鞋,笑道:“進宮有統一的,這個用不上,你看誰合適就送誰吧。”
“你知道什么是太監?”
“我知道。”
“知道你還去?為什么?”
“我剛才說過了。”
蕊兒的淚掉了下來:“我的心,你是一點也不明白?”
小高不知怎么回答,他沒有心,很久以前送人了。
蕊兒流著淚,開始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哭著說到:“那好,現在我就把我送給你,讓你知道,男人應該是什么樣子的!”
小高愣住了,一把抓住她已經解開了的斜襟,艱難說道:
“不要這樣,我什么也給不了你......”
蕊兒哭著撲進他的懷里,小高僵硬的站著,沒有回應她。蕊兒伸手慢慢扣上扣子,沒有再看小高一眼,低頭出去了。
這一夜,小高睡得沉沉的。
他現在比誰都急,生怕晚一點、慢一點,花蕎就會消失不見。
在夢里,他又聽見花蕎曾說過的話......
“高興,你有沒有喜歡的姑娘?”
“沒有。”
“那你知不知道,愛而不得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
“為愛一個人而飲鴆止渴......我的心里,又多么不希望陶姐姐會這樣做......”
飲鴆止渴?
如果這樣對你好,我會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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