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萬物爭榮。
朱瞻基一身石青暗花緞騎裝,一馬當先出了城。花蕎、孫柔兩人也著了男裝,騎馬跟在后面。一行人朝著孝陵的方向飛奔而去。
吾辰良尾七那天,花蕎跟著呼延錦去梅花嶺拜祭,就遇到了孝陵衛的盤問。大祭將近,紫金山一帶也看管得嚴格起來。
造反案涉及到寧國公主及梅永貞,但因當時地震不斷,朱瞻基請旨免去這些皇親國戚的死罪。
但被廢的老齊王朱榑,嚇得不輕,在莊上自縊身亡。
梅永貞被釋放,仍舊回到孝陵衛。但被剝奪了指揮權,由另一位造反期間,一直堅守孝陵的衛指揮使蕭遜全權負責。
他們三十來人先到了孝陵,因為是臨時起意,蕭遜并未接到通知,急急忙忙出來接駕。
皇太孫在前面問話,跟在最后的孫柔向花蕎使了個眼色,兩人便離開隊伍,在衛所門前停了下來。
“咱們別去湊那個熱鬧,剛才進來的時候,我看見門外開了幾樹粉色的花,甚是漂亮,卻不知是什么花,咱們過看看去。”
“我也看見了,是很漂亮。”
花蕎很喜歡孫柔,覺得她的性格比太子妃好很多,現在花蕎住在東宮里,吳才人好靜,就她兩人經常在一處玩。
兩人到了城墻外,只見粉花碧樹在微暖的春風里,招招搖搖,走近一看,小高說:
“這是山櫻花,雞鳴寺的后山也有幾樹,只是拜佛的時候少走那一處。”
花蕎走過去,拉下一支來嗅了嗅,薄而恬淡的香味若有似無。
孫柔指揮著內侍去折,小高不敢輕易折了,只守在花蕎身邊聽她安排。
高處有一簇特別漂亮,本來就花團錦簇的開著,又有一些花朵伸了長長的細把,在花團外面又開了一層。
花蕎覺得新奇,指著那一簇花說:“你拉下來給我瞧瞧,仔細別弄斷了。”
小高跳起來,把花枝壓了下來,花蕎看了看,抿嘴笑道:
“要爭得蜜蜂的青睞還真不容易,連花都要練出些與眾不同的本領才行。放手吧,由它們開去。”
小高手一松,花枝彈回去的力度非常大,又打在旁邊的花枝上,震得滿樹的花瓣都飄飄忽忽的落下來。
花蕎和孫柔兩個雖不敢笑出聲,可滿臉的驚喜卻無法掩飾,都揚起臉,迎著樹枝縫隙里灑下的溫柔陽光。
粉色的櫻花瓣,層層疊疊,落她們的頭上、肩上、伸出去的掌心上。
剛剛走出來的朱瞻基、呼延錦等眾人,都被這幅櫻花仕女圖美得站住了腳。
今生何幸,得美如斯。
如今未出國孝,游樂演藝都免了,今年正旦節,又在刀光劍影中度過,像今天這樣尋了個借口出來春獵,亦是難得。
侍衛們到林子里驚起鳥來,幾個男人便拉弓比賽射箭。
騎射屬六藝,在大明,就算是書生,也沒有一點不會了,更不用說,從小跟著永樂帝長大的朱瞻基,和父親都是將軍的呼延錦、張樾。
花蕎和孫柔,也跟著侍衛們到林子里去撿獵物。
這一片都是櫟樹,麻櫟、白櫟、槲櫟,如今都已是枝葉繁茂,成了鳥兒的天堂。林子邊春草蔓長,射下來的鳥兒,若是掉在草叢里還不好撿。
忽然,走在花蕎旁邊的孫柔大叫了一聲,隨即蹲了下去,不遠處的朱瞻基連忙跑了過來。
小高眼疾手快,將一條正想逃跑的蛇,劈作兩半。
“怎么了?”
“是蛇,孫才人被蛇咬了!”花蕎一邊答,一邊將她的褲腿掀開,只見小腿肚子上有兩個明顯的牙印。
花蕎一掀袍子,從中衣下擺撕下一根布條,在傷口上方兩寸處,死死扎了兩圈,又掏出匕首,將傷口處割開一個“十”字,順著從傷口往外擠毒血。
眼看傷口附近開始出現烏青,花蕎低下頭去,用嘴替她將烏血吸了幾口吐出來。
“暫時沒事了,不過,要趕緊回去解毒,否則時間長了,體內余毒還是會對人有傷害。”花蕎對大哥說。
朱瞻基將孫柔抱起來,安慰她道:
“沒事了,我們這就回宮。”
張樾一見孫才人中毒,立刻讓侍衛回孝陵衛去要馬車,等太子抱著人走到山下,馬車也到了。
“你沒事吧?”呼延錦遞過一個水袋。
花蕎接過來漱漱嘴道:“我沒事,不過來不及回宮了,我們要路過西市,西市上就有一家醫館,阿爹說,那家醫館的大夫醫術不錯。”
“好,我到前面開道。”
花蕎跟著上了馬車,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花蕎便將孫柔腿上的綁帶解開,隔了不多會,又在照原樣扎緊來,她解釋道:
“得讓你的腿血流保持通暢,否則時間長了,腿得不到供血會壞死。”
孫柔委委屈屈的靠在朱瞻基懷里,含淚道:
“都怪你,打了鳥,蛇到哪里偷蛋吃嘛,還不就咬我了?”
朱瞻基原是緊張得都說不出話,孫柔這么一逗他,他才稍稍放松下來,嘆了口氣說:
“今年流年不利,哪都不合適去,咱們就在你宮里喂你的烏龜好了。”
說起烏龜,花蕎想她的黑豆了。
進了城,馬車直接就往西市走,很快就到了花蕎說的那個醫館。
朱瞻基抱著孫柔走了進去。
大夫見是急癥,趕緊讓他們進了內室。
小高將帶蛇頭的半截身子扔在地上,這是花蕎交代的,蛇毒有不同,中毒以后,將蛇拿給大夫看,能更快找到對癥的解毒藥。
“無礙無礙,這傷口處理得很好,就算有余毒,用解毒藥也會很快見效。”
曹大夫看了看地上的蛇,匆匆過去找解藥去了。
等孫柔吃下藥,曹大夫又用一團黑乎乎的藥膏,敷在傷口上,這才將綁帶解了下來。
他見足部已經有些腫,便用銀針,分別在手指間的八風穴,和足趾間的八風穴刺了一下,幫助消腫。
最后笑著問:
“夫人這傷口,是誰替您處理的?手法很好啊,若不是這樣,您走了那么遠的路才能解毒,恐怕早就來不及了。
您知道嗎?那條蛇叫銀環蛇,它的毒性比扁頭風還要強。您真是撿回一條命啊。”
孫柔笑著指指花蕎:“替我處理的人是我妹妹。”
曹大夫朝花蕎拱手道:
“這位姑娘好手段,知道劃開傷口擠出毒血,還知道扎緊血脈,讓蛇毒不至于蔓延。若是都能像您這樣處理,昨天那個被蛇咬傷的人,就不至于要截掉一條腿了。”
“截掉一條腿?那還能活嗎?”
朱瞻基驚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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