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宜安以為這次只是她和張溪二人的小聚,誰料到了那兒才知道,竟是個十來人的小宴會。
“還請黃小姐見諒。”特地在英國公府大門外迎候的蘭心,一見黃宜安乘車過來,立刻上前將人攙下馬車,低聲致歉,“表小姐臨時起意,邀請了不少閨中好友來府小會,夫人知道了,吩咐世子夫人安排宴席,招待諸位小姐。”
黃宜安直覺不妙,卻只是笑著應了一聲:“多謝國公夫人盛情。”
蘭心是英國公府的世仆,她總不能當著人面揣測表小姐明緗此舉別有意圖吧。況且張溪既然特地吩咐貼身侍婢蘭心在此迎候告知,想來對此早有防備。
“眼下諸位小姐都在正房給夫人請安,小姐吩咐奴婢直接引黃小姐過去。”一路上,蘭心低聲將府中的情形一一言明,“表小姐宴請的有吏部右侍申大人家的小姐,還有同申小姐一起來的長洲主簿徐大人家的小姐,還有戶部司務鄭大人家的小姐……”
黃宜安腳步一頓,在垂花門下立柱,寒聲問道:“誰?戶部鄭司務家的小姐?”
蘭心一愣,不解道:“正是。黃小姐,有什么不對嗎?”
黃宜安袖間的手握了又握,勉強鎮定下來,道:“沒什么……我就是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她似的。”
蘭心不疑有他,笑道:“那應是見過的了,迎春會上鄭小姐也來了。”
黃宜安仔細想了想,卻沒有任何印象。
她重生在迎春會之后,迎春會時還對鄭氏一無所知,且當日來赴會的官家小姐又多,她注意不到也是正常。
黃宜安正要多打聽幾句,就聽得前頭張溪揚聲笑道:“安妹妹來啦!”
黃宜安順聲看過去時,就見一身石榴紅裙衫的張溪已經提著裙角直穿中庭向她跑來,螺髻上的嵌寶步搖隨之叮叮咚咚地晃動,日光下光華灼灼。
黃宜安連忙整理好心緒,快步笑迎了上去:“張姐姐!”
張溪一把拉住黃宜安,連連低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緗妹妹今日攢局,不然就和你另約他日了。”
說話間,沖黃宜安意味深長長地眨眨眼睛。
黃宜安用力握了握張溪的手以作回應,笑道:“沒關系,人多才熱鬧嘛!”
話剛落音,就見明緗從正房出來,招手笑道:“黃小姐,你來遲了。”
語氣溫柔軟和,卻是一上來就是挑釁。
張溪眉梢一挑,就要回懟。
黃宜安卻悄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抬頭沖明緗笑道:“我原是想著如今天氣漸熱,難得晨起爽涼,不好來早了打擾國公夫人休息,因此特地晚來些。既是明小姐這么說,那一會兒我定要向國公夫人請罪才是。”
明緗和她之間的恩怨,英國公夫人一清二楚,卻還是放了明緗出來挑釁。雖然不知原因為何,但她也不好再躲在張溪背后。
哪怕面對恃寵而驕、氣焰囂張的鄭氏,她都沒輸過陣,皇后的范兒都端得穩穩的,區區一個明緗,還不至于把她嚇到不敢回擊。
皮里陽秋,可是后宮之人必備的技能。
明緗沒有料到比起上次的毫不退讓,黃宜安這回竟然還學會綿里藏針了,頓時一噎。
張溪抿了抿唇,悄悄沖黃宜安豎了豎大拇指。
明緗心中羞惱,面上卻楚楚可憐地叫屈:“黃小姐這么說,是怪我們來早了,打擾姨母休息了?”
一個“我們”,便立刻把屋里的諸位小姐拉到了黃宜安的對立面。
張溪冷下臉來。
明緗這是鐵了心要跟她杠上了。
黃宜安是她張溪請來的客人,明緗以為她這是在打誰的臉呢?
黃宜安卻從容不迫地含笑佇立,等著能管住明緗的發話。
果然,下一刻就見儲媽媽匆匆從房內趕出來,將明緗擋在身后,含笑做請:“黃小姐來了,快快有請。”
儲媽媽作為英國公夫人的乳姐,她出面,代表的就是英國公夫人的意思。
明緗不敢再多言,心里卻氣得想吐血。
黃宜安頷首揚唇道謝:“有勞媽媽。”
說罷,和張溪攜手步過中庭,與廊下立著的明緗擦肩而過,進了正堂。
儲媽媽見人進去了,連忙轉身,壓低聲音,焦急勸道:“我的好小姐,您和黃小姐有多大的仇怨,要這么過不去?陛下都幫黃小姐說話了,你難道要違逆圣意嗎?”
火冒三丈的明緗頓時如兜頭澆了一盆涼水,瞬間冷靜下來。
儲媽媽嘆息一聲,終是不忍心,上前扶住明緗,溫聲勸道:“您還是先進去吧,夫人和諸位小姐都等著呢。”
明緗一口牙咬了又咬,好容易才把這口氣壓了下去,隨儲媽媽進了正堂。
英國公夫人打從張溪出去迎人,便留意著外面的動靜,自然將明緗和黃宜安的對話都聽在耳中。雖未親眼看見,但從話語,便能想見當時的情形,心中不由地對黃宜安又高看了一分。
等黃宜安進來向她請安時,英國公夫人便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
膚白眉黛、杏眼桃腮、亭亭玉立,雖不算絕色,但也姿容出眾。一襲梅子青裙衫,點綴些珍珠首飾,少了一分稚氣,多了一分端莊雅靜。
黃宜安斂衽屈膝,含笑施禮道:“見過夫人。”
英國公夫人見黃宜安舉止得宜,不免又多了一分歡喜,遂笑道:“好孩子,快起來吧。”
黃宜安又施一禮,方才起身,謙遜道:“今日上門叨擾,略備薄禮,還望夫人笑納。”
阿梅便捧著禮盒上前,躬身奉上。
儲媽媽含笑接過。
“好孩子,你有心了。”英國公夫人笑道,卻并沒有當眾打開錦盒看禮。
黃家官小財薄,萬一禮物微薄,當眾打開豈不是讓黃宜安難堪?
明緗也是這么想的,所以等英國公夫人話音一落,她便一臉好奇地問道:“這錦盒十分雅致,不知里面裝著什么好東西,黃小姐,我能打開看看嗎?”
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
英國公夫人瞋了她一眼,笑道:“你這孩子,就是淘氣,哪有當人面拆禮的?莫要失了規矩。”
顯然是把明緗的無禮要求當作頑皮……又或者,明知明緗的惡意,卻仍舊選擇縱容。
黃宜安只微笑站立,并不言語。
不管英國公夫人怎么想的,她作為客人,在英國公夫人當眾回護之后,都不該再咄咄逼人。
真讓明緗再接著鬧下去,丟臉的可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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