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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玉回到家的時候,段挽卿在正房里焦急地踱步,一見顧懷玉,拿起雞毛撣子就朝懷玉打來。
“跑哪瘋去了你?”
顧懷玉知道她不會真打自己,嘟著嘴,踮起腳尖,軟軟地抱住段挽卿的腰。
“娘親,我下次不敢了”
段挽卿一腔怒火一下子就泄了,溫柔地摸著懷玉的頭:“今日是你生辰你不知道?怎么一跑出去就是一天,害家里人好找,你爹現在還在外頭找你呢。”
“我錯了。”懷玉乖巧地答,“我去找趙宴要生日禮物去了,結果我在外面守了一天,也沒見著他的人影,娘親,我這會兒好餓。”
段挽卿一笑:“知道餓了吧,你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待你爹回來了,咱們就開飯,娘給你做長壽面。”
“嗯嗯。”懷玉拿起桌上的點心塞進嘴里。
顧延鶴風塵仆仆地回來的時候,懷玉已經乖乖洗好手坐在飯桌前等待吃飯了,她弱弱地叫了一身“爹”之后,就不敢開口了。
“怎么不說話了?”
顧延鶴在她旁邊坐下:“我看你真是被我寵壞了,等過些時日,將你送到飛鴻館去,看你還怎么到處跑。”
“真的嗎真的嗎?”懷玉興奮地拉起顧延鶴的手,眼睛亮晶晶地詢問,“我真的可以去飛鴻館嗎?”
顧延鶴寵溺地笑:“是真的,爹騙你干嘛?”
段挽卿端著長壽面進來,放在懷玉面前:“諾,這是懷玉的面,吃了這碗面,懷玉就七歲啦,是該進飛鴻館好好學學了,在家你爹管不住你,去了飛鴻館交給夫子們管。”
說到長壽面,懷玉又想起自個兒沒收到趙宴的禮物:“爹,你知道趙宴今日去哪了嗎?一整天沒見著他。”
顧延鶴微微頓了頓:“八王妃昨日從西山祿壽寺祈福回來了,趙小世子大概被拘在家里不能出來了吧。”
“八王妃回來了?”懷玉撇撇嘴,擔憂不已,“只要八王妃在王府里,趙宴就不能出府,八王妃也太可惡了!”
“懷玉!”段挽卿瞪了懷玉一眼,厲聲道。
顧懷玉噤聲,縮了縮小腦袋,安靜地吃面。
安靜的院子里,一個丫鬟小廝也沒有,幾株芙蓉在風里搖搖晃晃,一棵高大的梨樹此刻光禿禿的,讓人分不清這是棵梨樹。
趙宴躺在床上,冒著虛汗,面色蒼白,秀氣的眉頭緊皺,仿佛正在做一個可怕的夢。
他并非八王妃親生,也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娘親,只聽說他的娘親只是個民間女子,樣貌生得極好,深得八王爺喜愛,便帶進府來,卻在生產之時難產而死。
八王妃王若蕓對趙宴的厭惡不僅在暗地里,也在明面上。
八王妃是丞相千金,一次宴會上瞧見了八王爺,便芳心暗許。老丞相憐惜女兒,求了先皇,先皇便將她賜婚八王爺。
這本是一樁美滿姻緣,少女懷著女兒家的羞澀與柔情出嫁,以為今生得遇良人,不料八王爺壓根不喜歡這門賜婚,對她禮貌疏離、冷冷淡淡,卻對一個民間帶回來的女子溫柔小意、寵愛有加。
這讓她怎么咽得下這口氣!
這所有的氣,她不敢撒在八王爺身上,于是就撒在趙宴身上。
八歲的趙宴所有的記憶里,大多是一個人待在王府角落這個偏僻的院子里,以前還有一個奶娘,后來奶娘也沒了。
他很少見到自己那所謂的爹,倒是經常和八王妃打交道。
前日八王妃回府,不知是什么惹了她生氣,帶著一干婆子丫鬟來到趙宴的小院子里,抽了趙宴好幾鞭子,將他關進了黑不見人的小黑屋里,下人們不敢求情,也不敢給他送吃的,他就這樣被關到了今日。
今日一大早,一個下人將他抱回院子,放到床上,就沒人管他了。
于是顧懷玉翻墻進來,偷偷摸摸進了趙宴的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趙宴躺在床上這幅虛弱的樣子。
她知道準是八王妃干的好事,生氣極了,卻又無能為力。
她打了盆水,小心翼翼地給趙宴搽了搽冒汗的額頭,將水袋對著趙宴的嘴,喂他水喝。
“顧懷玉。”
趙宴睜開眼,輕輕地叫了她一聲。
“嗯。”顧懷玉也輕輕地應了一聲,從懷里掏出家里帶出來的糕點,“這是芙蓉糕,你要不要吃?”
趙宴笑了起來:“要。”
“我昨日生辰,你都沒有送我禮物。”顧懷玉一邊將糕點喂進趙宴的嘴,一邊抱怨。
“我錯了,我……”
“算啦,我大人大量,原諒你了。”顧懷玉拍拍胸脯,豪氣地說,“下個月我就要去飛鴻館了,這下,我看王昭還怎么取笑我。趙宴,你什么時候也去飛鴻館,這樣八王妃就管不了你了,我看她就是個惡毒后母……”
趙宴閉上眼睛,不說話。
顧懷玉停止了絮叨:“趙宴?”
“嗯?”
“你身上有傷吧?我偷了我爹的傷藥膏,我給你上藥。”
趙宴頓時睜開眼,往床腳縮了縮:“不用了,你把藥給我,我自己來。”
顧懷玉哈哈大笑:“你是害羞嘛,以前又不是沒看過……”說著不顧趙宴的反對就開始脫趙宴的衣服,趙宴阻止不過,只得將頭縮進枕頭里。
顧懷玉看著趙宴背上的鞭痕,眼淚止不住地流:“疼嗎?”
“疼。”趙宴腦袋埋在枕頭里,“你別哭,你的眼淚流到我背上,更疼了。”
顧懷玉急忙抹了一把眼淚,輕輕地給趙宴涂藥。
“顧懷玉,你不要告訴別人。”
顧懷玉愣了愣:“你放心,我不會和其他人說的,連許小胖他們也不說。”
趙宴這才轉過頭來,費力地穿好衣服,虛弱地閉上眼,露出了一個放松的笑容。
趙宴睡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他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心想顧懷玉大概已經走了,遂又默默閉上眼。
突然感覺有個什么東西壓著自己的腳,他抬了抬腿:“顧懷玉?”
“你沒走啊?”
趙宴開心地笑起來,他起身,借助廊外的燈火隱約看到顧懷玉趴在床邊睡得正香,嘴角的哈喇子快要流到衣袖上了,他無奈地一笑,拿出手帕,替她搽去口水。
趙宴也不叫醒顧懷玉,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這樣黑的夜里,面前的女孩就是唯一的一盞燈。
不,她不止是一盞燈,她是一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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