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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除了阿魏本人,或許,也只有巽歡還記得,阿魏原名不叫阿魏,而叫付啟遠.
這個世界上,或許只有巽歡還記得,啟遠哥哥也曾是殷實人家的公子,也曾讀過圣賢書,也曾勵志要當人上人。
“啟遠哥哥,啟遠哥哥!”
巽歡還記得小時候自己總是這么叫著他,而他總是將一切好吃的好玩的都給自己,還會溫柔地教自己讀書認字。
爹娘死得早,五兩銀子將自己賣到了付家,小巽歡一直都知道,啟遠哥哥就是自己今后的依靠;可她沒想到,一場戰爭,讓她與啟遠哥哥失散天涯,從此各自求生。
再相見之時,已是物是人非。
五年前巽歡第一眼見到阿魏的時候,是阿魏來廂城召集尋雁樓眾弟子,巽歡當時也在廂城,匆忙之間來不及上前確認,然而只一眼,巽歡便能確定,那就是她的啟遠哥哥。
她追到云都去,見他跟在一個小姑娘身側。
巽歡當然知道那個小姑娘就是樓主要求尋雁樓眾弟子聽命之人,樓中傳言宴公子甚至將尋雁樓最高級的尋雁令給了她。
巽歡見到阿魏辛苦地在平彰安置流民,甚至也親眼見到端茶送水的姑娘對阿魏的好感,然而她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自始至終都沒有與阿魏相認。
直到王昀告訴她,她必須與阿魏相認,而且必須將他灌醉......
巽歡知道王昀的打算,她不愿做對不起啟遠哥哥的事情,然而她更不愿意看到心愛的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如果說啟遠哥哥是她幼時的溫暖的話,王昀便是她此時的毒藥。
對不起啟遠哥哥的事,她還是做了。
她突然出現,見到她的啟遠哥哥高興得像個孩子,她三言兩語將他騙到了早已備好的院子,頻頻灌他喝酒,他對她毫不懷疑。怕他嗅出藥味兒來,酒中的藥量放得少,久別重逢,高興的他足足喝了半壇子。
“啟遠哥哥,巽歡對不起你。”
阿魏面露痛苦之色:“是我糊涂,識人不明,中了你們的奸計!”
巽歡哭得梨花帶雨。
“五年來,巽歡輾轉幾地、躲躲藏藏,卻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啟遠哥哥,知道啟遠哥哥并未因此受樓主責罰,巽歡心里寬慰,就算是死也放心了。”
“你為何不與王昀一起回京?”
巽歡帶著淚痕,露出一個我見猶憐的笑容:“王公子是丞相公子,巽歡跟在他身邊,只會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阿魏聞言,狠狠往后移了移,與巽歡隔了一人距離,搖頭看著巽歡,似是不相信曾經那個一心只叫著自己啟遠哥哥的女孩兒,如今竟掏心掏肺地對另外一個人那么好,甚至不惜為了那個人來傷害自己。
他自嘲一笑,自己是宴公子親挑的七密衛之首,武藝超凡,心思玲瓏,江湖上的各種騙局在自己眼里壓根就是小打小鬧;
不曾想,最最粗糙的一個騙局,自己卻沒識破。
五年來,他眼看著懷玉姑娘從一個活潑明媚的千金小姐,慢慢變得沉默寡言、不茍言笑,他聽小柳說姑娘她飽受噩夢折磨,夜夜無眠,他眼看著她每年顧將軍忌日都在撥云館枯坐至天明......
“好,好啊!很好!”
阿魏連說了幾個“好”,若自己當年不那么大意,成功截殺了前來云都的宣旨官,一切會不會又不一樣?
裴繼安靜靜地坐在上首,盯著巽歡和阿魏看了片刻,淡淡開口道:“你們身居尋雁樓要位,應該知道尋雁樓的規矩,尋雁樓容不得叛徒,該如何做,不用我交代吧?”
巽歡驚恐異常,她曾經也懲罰過背叛尋雁樓的人,尋雁樓的地牢不見天日,里面各色酷刑應有盡有,一個正常的人關進去,不出幾日,出來便廢了。
“樓主饒命。”
裴繼安只冷冷道:“來啊,將巽歡關入地牢,嚴加看守;至于阿魏么,辦事不力,私放叛徒,本該嚴懲,但念你多年苦功,養好背上的傷后,還是回到顧姑娘身邊去。”
阿魏眼見巽歡被拖了下去,面露不忍,他動了動嘴角,終是什么也沒說。
裴繼安斜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阿魏,也不出聲,徑直走了,留阿魏一人跪在空蕩蕩的房里。
阿魏是宴世子身邊的人,況且他也只是因情受惑才犯下大錯,此番小懲大誡,已然足夠。
裴繼安笑著迎上站在外頭等候的趙宴:“你放心吧,我沒把他怎么樣。”
趙宴點頭,看向假山上幽幽青苔,發出了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那個巽歡,饒她一命吧。”
裴繼安訝然看了看趙宴,只見他神色晦暗,但眼底也有些許溫柔。
裴繼安頓了頓,明白了趙宴所想:“行,我看著辦。”
宴世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過深情。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明日結廬堂開業,我已備下了禮,屆時你記得帶上。”
趙宴頓步,瞅了裴繼安一眼,微微頷首,忽而問道:“那今日懷玉是不是很忙?”
裴繼安笑道:“她忙些才好呢,不然問起阿魏去了哪里,我看你怎么答。”
也是。
趙宴贊同地點頭,雖然也不過是隨口一說的事情,不過她沒注意到,總是好一些。
裴繼安又道:“我一直覺得,你對顧姑娘,不是情愛,而是執念。”
趙宴看向他:“情愛何意,執念何解?”
“你對她的這份感情,我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癡守了那么多年,如今心愿達成,佳人在側,你為何還是惴惴不安?”
趙宴失笑,搖頭往前走去。
兩人信步穿過長長的甬道,出了暗房,來到了明亮的花廳,裴繼安道:“京都傳來消息,王昀受命擔任統軍元帥,正與安王對戰于逢澤,兩軍相持不下。”
“王丞相真是深得圣心吶,他們王家這一文一武,多疑的皇帝居然也能放得下心?”
“王丞相是個老油條,他既然敢把王昀推出去,必有十足的讓皇帝放心的理由,只是,我們還沒查到。”
趙宴停下腳步,深深地看了一眼裴繼安。
“看來,我們的敵人不是皇帝,而是王家。”
“對,我們先坐山觀虎斗。”
皇帝一時半會分不出精力到西南一帶來對付顧家軍,尋雁樓產業遍布大祐,每年上繳的稅銀都可以養朝廷的一幫文臣武將了,皇帝輕易不會也不敢動尋雁樓。
這留足了充分的時間給他們蓄勢蟄伏。
趙宴對裴繼安道:“繼續盯緊王家,看看能不能查到王丞相和皇帝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他劍眉深鎖,皇帝多疑,連殺了不少手握兵權的大將,卻對王家如此放心?
丞相已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高位了,號令三軍的將權如今交給了王昀,聽聞王家小兒子王昭現在已是御史臺中丞,隱隱有取代御史大夫之勢。
王家一門三父子,同時身處要位,皇帝卻能高枕無憂?
實在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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