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有余。
懷玉忽而笑了笑,皇帝死了,殺害父母的仇人就這么輕易地死了,為什么她卻一點也不開心呢?
“王丞相準備扶持哪一個皇子上位?”
“目前尚沒有動靜。”
“王家是想李代桃僵?”
見趙宴沉默了下來,懷玉頓時明了。
祐慶帝年紀并不大,只三十六歲,皇子們最大的也才十余歲,因而立太子之事一直拖著。
如今皇帝卻在這個時候駕崩了,宮中諸位小皇子可不就成了任王家挑選的羔羊了么?
“段清殊這么匆匆啟程,想必用意不善。”懷玉這會兒已經緩過來神,她看向趙宴,“下一步你準備怎么辦?”
怎么辦?
趙宴微微笑了笑,立即啟程趕回京都和王家一爭高下嗎?不,他絕不會讓丟下懷玉一個人回京都。
他端起桌上的茶一杯下肚,對懷玉道:“我們慢慢來。”
王家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京中那么多趙家人,難道都能容忍他們如此為非作歹不成?
缺了他一個趙宴,又會有什么影響?
懷玉卻搖了搖頭,定定地看著趙宴,伸手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此事慢不得,你必須回去。”
京都之中,宮中皇子年幼,外頭只有一個閑散的八王爺,要指望他們,那可正是癡人說夢了。
雖然懷玉對祐慶帝恨之入骨,但知道了趙宴的真實身份之后,扶趙宴上位的想法就沒停下來過。
和段清殊曾說過的一樣,那個位置,本來應該是趙宴的。
現下趙宴回京,有尋雁樓和顧家軍作為后盾,再有先帝之子的身份在,要名正言順地坐上那個位置,簡直是易如反掌。
“懷玉。”趙宴制止了懷玉的話,眼底一片清明,“你覺得我想坐上那個位置嗎?”
他此生所求,不過是與她一起,看云看天、賞花賞雪而已。
她要復仇,他默默相陪;她要安慶救百姓,他全力支持;她想做什么,他都愿意支持。
只要是和她一起,無論是做什么,似乎都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而今皇帝已死,她大仇得報,卻這么堅決地想讓自己回京,去爭那個位置,趙宴扯出一個笑,緩緩道:“天下于我不過浮云,你才是我眼底心底。”
可你......
他想起了小時候臨窗看月亮的時候。
皎潔的月亮靜靜地懸掛在夜空之中,照著他的小窗,同時也照著別人的窗。
就像小時候的懷玉,對朋友一片赤誠,滿懷善意,她樂觀開朗,風風火火,在她周圍總是圍繞著一群人。
趙宴從來都知道,喜歡和懷玉玩耍的人,除了沈長安和許慎,還有王昭、趙宣,以及飛鴻館里認識的無數同窗。
而他,從來都只想霸占著懷玉,不讓她分太多精力給別人。
好在他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心里雖這么想,但面上卻一絲都沒表露過。
他常常被八王妃懲罰,但每次他都十分開心,因為那樣,懷玉就會天天跑來照顧他,他也能天天看到懷玉了。
他知道懷玉對他的好,是懷玉本來就善良,并不是因為他是他,就算是換了一個人,沈長安或者許慎,甚至是趙宣受傷,小時候的懷玉也必定會心疼不已地,耐心安慰他們。
可是這又有什么關系?
幼時的趙宴想,就算月亮在看著我的同時,也看著其他人,那我也絕不會不看眼前這輪月亮。
這么些年,心底守著這輪月亮,已經成了習慣,再也不會放手。
段沁沁不知什么時候退了出去,屋內只有趙宴和懷玉二人,他的眼神太過熾熱,他的語氣太過癡情,讓懷玉的心無端地跳了跳。
“趙宴,你......”
“你不要說話。”
趙宴倏地堵住了懷玉的唇。
若是讓她再說出什么讓自己傷心的話,可白白辜負了這份越來越曖昧的氛圍。
趙宴含笑想著那一日他收到她那封幾經周轉的信的時候,他終于知道原來他心里的月亮在看他的時候,和看別人的時候是不同的。
還有什么事能比這件事更讓他開心的呢?
“趙宴,你聽我說。”
懷玉被趙宴吻得呼吸不過來了,只好用力推了推他,趙宴雖放開了她的唇,卻依然緊緊摟著她的腰。
懷玉只好就這么近在咫尺地繼續說:“我知道你不在意那個位置,但這江山畢竟是趙家的江山,若是下一任皇帝還是趙家人也倒好,可要是落在了王家手里......”
“我知道了。”
趙宴眉眼含笑,他的月亮這是在擔心他呢。
懷玉又道:“你不要告訴我你一點也不難過,我反正是不信的。”
“我當然難過。”
趙宴心下微嘆,人說高處不勝寒,若是身在那個位置,又豈能事事如意?
他的親生父親,不也是皇帝嗎,卻還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沒有保護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了自己面前。
“可我更怕你離我而去。”
懷玉微愣,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繼而踮起腳尖主動親了親他薄薄的唇,輕輕道:“我為什么會離你而去?”
“自古以來,皇帝一位就是事件最難當的一個職位,你真舍得我去做那么辛苦的事?”
趙宴開始了撒嬌。
“就算你我情比金堅,可又怎知道未來會不會有什么變故,我倒只愿今生今世身側只有你一個人,看著你守著你,不去管什么天下,也不去管什么趙家還是王家。”
“可是你知道的,你放不下的。”
懷玉笑著,輕輕環住了趙宴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愿因為我的存在,成為了你的負擔,要是你今日不去京都,等到某一天,我們再談起這件事,你心里有了遺憾,就是我的不是了。所以,宴宴,咱們去京都吧。”
趙宴敏銳地捕捉到了懷玉的重點,“咱們”二字。
他的臉上漸漸涌上笑意。
安慶距離京都萬里迢迢,懷玉的顧家軍在此處根基未穩,本意是一路慢慢來,慢慢進京的。
他知道,懷玉對京都依舊懷有抵觸,想著慢慢來,總有一天,他們會打到京都去的。
可如今,她說“咱們去京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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