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時間私自脫離崗位,在單位支個爐子做起了飯,被頂頭上司抓了個現行,這要怎么解釋?
而且,這個頂頭上司他還跟你有過節,可能正在琢磨著怎么找你麻煩!
最后,最要命的,頂頭上司他還是個隨時會發瘋的狂躁型精神病!
能把這么多作死條件都占全了,魚魚覺得自己真是挺能耐的。
魚魚坐在地上,腦子只轉了一秒鐘就放棄掙扎了。這事兒沒法解釋,而且沈郁這狗嗶也不是能糊弄過去的。
她在腦袋里把自己想象成一條咸魚,啪嘰一癱,算了,走一步算一步,愛咋咋地吧!
魚魚給自己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就地盤腿坐下不起來了。
沈郁居高臨下地看了魚魚幾眼,最后目光落在咕嘟咕嘟燉著大骨頭湯的砂鍋上不動了。
湯鍋咕嘟咕嘟冒著歡快的小泡泡,湯色已經變得奶白醇厚,肉香里帶著白蘿卜的清甜,是食物最本色也最吸引人的味道,能激發出人身體里對食物最原始最強烈的渴望。
魚魚心理一放松也開始遵從身體本能,很自然地被骨頭湯吸引,跟沈郁一起看湯鍋。
太香了,是個人就忍不住啊!
魚魚上輩子也算是見過世面吃過好東西的,這輩子連活著都是懶懶散散得過且過地提不起勁兒,口腹之欲上根本沒任何要求,周奶奶做什么都放大醬的菜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吃進去,要不是吃出毛病來了她肯定一聲不吭地繼續吃。
所以在今天之前她非常堅信,對著一鍋湯挪不開眼睛走不動道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當然,這種事就更不可能發生在沈郁身上了。
誰看到他那張厭世臉都能深刻感覺到,這位活得特別不耐煩,簡直到了厭煩全世界的地步,你給他端一鍋湯他最可能直接扣你腦袋上,說他被美食吸引盯著人家的鍋不放,那你還不如說胖大媽腰圍一夜之間從三尺六變成一尺六來得可信。
所以當沈郁盯著她的鍋,肚子忽然咕嚕咕嚕叫了兩聲的時候,魚魚下意識去看自己的肚子。
然后她就看見沈郁慢慢捂著胃的位置蹲了下來。
得了,這回不用懷疑了,這位的肚子又叫了,離得近了聽得更清楚了。
魚魚特別感興趣地近距離觀察這位傳奇人物,穿著手工定制的高檔成衣蹲在一個蜂窩煤爐子邊,這位不會是跟她一樣被魂穿了吧?
而且這臉色也不對呀!
以前魚魚遠遠看過他幾眼,就覺得那臉色跟大病初愈似的,今天隔著一米的距離仔細看,這哪是大病初愈,這簡直是病入膏肓啊!
跟她上輩子癌癥晚期那會兒也差不了多少了!
真是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白里透著病氣,黑眼圈滿眼紅血絲,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她化療期間被折磨得一宿一宿睡不著覺吃什么吐什么的時候也就這樣了。
除了沒禿頭這位跟化療病人也沒差什么了。
不會真的中了那個王八的毒了吧?
魚魚打量得肆無忌憚,反正最糟糕的事都發生了,她就破罐子破摔不打算挽回什么了。
沈郁用拳頭狠狠抵住胃,眼睛盯著砂鍋問魚魚:“能吃了嗎?”
魚魚:“再熬五分鐘。”
沈郁從身上拿出一串鑰匙,解下其中兩把遞給魚魚:“去三樓拿我的餐具,大的開辦公室門,小的開柜子。”
魚魚看看他拿鑰匙的手,跟臉一樣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也一樣露著明顯的青色血管,手指修長骨感十足,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只手在控制不住地發抖。
抖得幅度不大,但足夠讓人看清楚他在抖了。
沈郁也發現了,總是煩躁的眉眼更顯不耐煩,還帶著惱羞成怒,直接把鑰匙扔在魚魚面前,一起扔過來的還有一張百元大鈔,“聽不懂人話嗎?五分鐘之內回來再給你一張。”
魚魚看看錢看看沈郁,看看沈郁再看看她的湯,忽然就笑了。
撿起錢和鑰匙,魚魚一點沒猶豫地往小紅樓走。
小紅樓三樓是沈郁的地盤,沒人敢上去,他也從不讓人上去,據說衛生都是自己打掃。
魚魚踏上二樓通三樓的樓梯就發現不同了,都是消毒水的味道,簡直嗆鼻子!樓梯扶手的顏色都比下面的淡,聞著濃烈的消毒水味就知道,這是長期用消毒水擦拭的結果。
水泥樓梯一塵不染,干凈得可以當鏡子照,魚魚走上去小心翼翼,就怕一個打滑把自己摔下來。
到了三樓迎面一扇高大厚重的實木門,結結實實地把整個三樓給鎖在了里面。
魚魚拿出那把大鑰匙打開門,推門進去站在門口就愣住了。
這哪里是辦公室,這是個雪洞吧!
整個三樓全部打通,無遮無攔一個足有三百平米的大房間,墻和天花板雪白一片,地上也鋪著白色的地磚,房間正中放著一張繪圖桌和一張辦公桌,桌椅也都是雪白的顏色。
雖然兩張桌子都是特制的,型號都比普通的桌子大,可放在這樣一個空曠闊大的空間里就顯得特別小巧,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竟然讓人覺得有點可憐。
這么大的空間,除了兩套桌椅就是一張雪白的大沙發和幾個文件柜了。
而且不知道沈郁是怎么想的,桌子放正中間也就算了,沙發和柜子也不靠邊放,都沒著沒落孤零零立在地中間,看哪個都四邊不靠,這么幾樣東西,看著就顯得他們好像被欺負了似的可憐兮兮的。
魚魚掃了一圈,發現這屋子比外邊樓梯還干凈,都是白的也就算了,還樣樣好像都被消毒水泡過似的,干凈是干凈,就是覺得沒有活氣,大夏天的,走進來比空調打到最低的房間還冷,從心里往外冒涼氣!
魚魚一分鐘都不想在這里多待,掃了一眼就拿鑰匙去打開一個五斗櫥,櫥柜里孤零零地放著一套餐具,都是白瓷的,一只大碗一只小碗,一只瓷勺一雙紅木筷子都用防塵罩罩著,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沒有了。
一個櫥柜里就放這么幾樣東西,真是沈郁的風格了。
魚魚聞著這滿屋的消毒水味兒,把全套餐具都放在防塵罩里拎著出門了。
她敢保證,她要直接端著沈郁的碗過去,他肯定能再拿出一百塊錢讓她把餐具用消毒水泡一遍再水煮半小時消毒。
她可跟他折騰不起。
走到香樟林的假山旁邊,沈郁已經不在爐子邊蹲著了,正端端正正地坐在石桌邊,腰背挺直下巴微揚,像個著裝整齊教養風度一流坐在高檔餐廳等著上菜的紳士。
當然,如果他的臉色沒那么差,眼睛不一直往爐子上的湯鍋飄,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魚魚把防塵罩放在桌子上就沒再動他們了,果然,沈郁沒挑她的毛病,自己拿出手帕仔細擦了一遍餐具。
姿態不緊不慢地看起來還挺優雅,只是手還是在抖,再配上他那張白里透著青的病態厭世臉,還有明明很不耐煩卻在努力壓抑著的情緒,氣氛就很是怪異了。
讓人想起電影里漢尼拔博士殺完人挑新鮮美味的部分烹飪完畢,馬上準備就餐的樣子。
魚魚去把砂鍋端過來放在石桌上,香味比剛才還要醇厚甘美,整個香樟林里都是濃郁的肉香,幾只小松鼠圍了過來,已經顧不上怕人,興奮地吱吱叫著跳著往這邊靠近。
魚魚拿起事先準備好的綠油油的小香蔥末和香菜對沈郁示意了一下,沈郁盯著砂鍋里肉爛筋軟的肉骨頭搖頭,一只手頂著胃一只手把碗往前推了一下,示意魚魚趕緊給他盛湯。
魚魚給他盛了一大塊肉骨頭和幾塊已經煮得透明的白蘿卜,澆上幾勺濃白拉絲的骨頭湯,香味兒隨著魚魚翻動砂鍋更加濃郁,幾只小松鼠簡直要瘋了,吱吱叫著蹦著要往石凳上躥,沈郁的眼睛也牢牢盯住自己的碗不動了。
等魚魚盛完湯,他隨手遞過來兩張百元大鈔,看都沒看她一眼,“你可以走了。”
魚魚把錢收好,砂鍋蓋子也蓋好,放到離他最遠的桌子對角線那邊,才笑瞇瞇地走了。
走出去幾米,回頭看沈郁已經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湯送到嘴邊了,魚魚才慢悠悠開口:“沈工,爐子和蜂窩煤是我從后勤科拿的。”
沈郁送到嘴邊的湯勺不耐煩地放下,對魚魚揮了揮手讓她趕緊走,“知道了,以后是你的了。”
那個揮手上回在大雜院魚魚就見他做過,是他慣常做的那種漫不經心還帶著明顯輕視的動作,抬起手來掌心向內,只稍稍動兩根手指頭,好像打發走眼前的人跟拂去一顆討厭的灰塵似的。
魚魚就很有眼色地走了,走了沒兩步又回頭,“沈工,不過砂鍋是我從家里拿的。”
沈郁剛放到嘴邊的湯勺又一次放下了,這回他終于肯給魚魚一個眼神了,魚魚沒讀過書腦子里沒那么多形容詞,直白點說就是看狗屎一樣,特別直白的厭惡,一點不帶掩飾的。
配合著這個眼神,沈郁從兜里又掏出幾張百元大鈔,連數目都沒看,直接扔了過來,“趕緊滾!”然后再不看她,又去拿湯勺準備喝湯了。
魚魚沒去看那幾張百元大鈔,而是對著沈郁歪頭笑了:“沈工,上回你讓人拿二踢腳炸廁所,給我們那邊整片下了一場糞水雨,你還記得吧?這個砂鍋當時就放在外邊,給噴了一層屎渣渣。”
噗!沈工剛喝進嘴里去的骨頭湯還沒嘗出味兒來,就一口噴出去老遠!
幾只已經爬上石凳的小松鼠給嚇得四散奔逃!
魚魚笑得彎彎的大眼睛里跳動著細碎的陽光:“我已經把屎渣渣都洗干凈了,你看燉出來的骨頭湯照樣香,是吧!”
嘔!沈郁捂著胃彎下腰,開始劇烈干嘔,一聽就是胃里完全空空蕩蕩什么都嘔不出來,額頭青筋鼓起來好幾條,蹦迪似的突突跳。
劇烈干嘔了好幾聲,終于吐出幾口透明的水,魚魚覺得如果不是她眼花,沈郁這吐得應該是帶了點綠色,這已經不是普通酸水,而是開始吐膽汁了。
嘖嘖!真可憐!
魚魚覺得后面準備好的話就先算了吧,這人也太不經折騰了,這才哪到哪呀就不行了。
沈郁那邊又干嘔了好幾聲,這次連膽汁都吐不出來了,靜止了幾秒鐘,忽然人就從凳子上栽了下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魚魚:哎!不帶這樣碰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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