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魚身上有著所有成功創業者的優點,比如認真執著能吃苦,比如決斷果敢有魄力,但事情都有兩面性,她同樣也有與之對立的缺點,比如過于注重自我判斷和感受,比如執拗不服輸,比如脾氣大。
她可以自己選擇懶懶散散得過且過地養老,但不代表別人可以拿捏欺負她,一旦觸碰到她的底線,那肯定是要強力反彈的。
現在馬科長就碰到她的底線了。
魚魚當然明白馬科長為什么打著道歉的名義要把她發配到鳥不拉屎的分廠去,因為她看起來很好欺負嘛!
一個十幾歲的小工人,沒學歷沒背景,唯一的依仗就是周奶奶,可周奶奶馬上就要退休了,退休前能不能再升半級多得點退休金還得看廠長臉色呢。
魚魚上一次在調職去資料室的時候又那么好說話,或者說軟弱好欺負,明知道去了就是挨欺負還是去了,后來果然挨了欺負。
今天被沈郁推護城河里還砸了石頭就不說了,聽說跟沈郁一起在醫院里的時候連飯都吃不上,硬生生給餓了兩天。
這種挨了欺負還不敢吭聲的受氣包當然是得掐住使勁欺負!
可能也與魚魚之前十多年表現出來的性格有關,一個沉默寡言的男孩子,幾乎不與外人說話,連個朋友都沒有,真是好欺負到深入人心。
魚魚沒有跟馬科長多說,讓奶奶跟她客氣了一番,收下了她非要留下的奶粉和水果就送客了。
人走了周奶奶就有點沉默,魚魚知道老太太在想什么,無非是感嘆物是人非,要強了一輩子老了連孫子都護不住。
這事兒嘴上勸是沒用的,魚魚就鬧著讓老太太包餃子,“我最近老是半夜餓,肯定是晚上吃得不瓷實,你給整點好吃的唄!”
周奶奶啪地一巴掌打她后腦勺上:“什么瓷實?給你啃磚頭得了!”然后就去張羅著買肉了,“現在也不知道有沒有好肉了,真是欠了你的!想一出是一出!我跟你說,你半夜餓是要長個子了,以后得給我多吃點!整天吃貓食能不餓嗎?”
忙忙活活吃完了餃子,魚魚就溜達到小街上去吃冰糕,現在還沒有賣蛋卷冰淇淋的機器,冰糕都是放在一個大鐵箱子里,用小圓勺子一顆球一顆球地挖著賣,三毛錢一顆球,魚魚買了兩顆球坐在小街邊的大涼傘下慢慢抿。
一顆球還沒吃完,沈郁的小白車果然就來了。
魚魚毫不客氣,見他的車開過來就走過去,笑嘻嘻地站在街邊等著,沈郁一停車她就自己坐進去。
沈郁看著她張張嘴沒說出來話,魚魚眨巴眨巴眼睛:“你要是想讓我滾我就下去。”
沈郁:……習慣了見面第一句話必然要讓魚魚滾,說順嘴了還真是有點控制不住。
沈郁抿抿嘴沒說話,一踩油門車噌地就躥出去了!
魚魚被甩到靠背上,嚇得抽一口冷氣,“你該不會是要把我帶到荒郊野外殺人滅口吧?”
沈郁終于找到平時跟魚魚相處的節奏了:“你給我閉嘴!”
魚魚閉嘴了,一小點一小點地抿她的冰糕球球。她晚飯吃多了,坐那吃冰糕其實就是為了等沈郁,現在也沒什么胃口,就拿小勺子挖一點點,放在嘴里抿掉,然后再慢騰騰地舔舔勺子,添沒味兒了再來一勺。
沈郁在后視鏡里一眼一眼地看魚魚,看她被融化的冰淇淋沾濕嘴唇,看她一下一下地舔勺子,舌尖若隱若現,牙齒也只露出一點點雪白。
車越開越快,忽然在一個人煙稀少的路口猛地停了下來。
魚魚又差點被甩到擋風玻璃上,還沒等她發火,沈郁還先不高興了,皺眉瞪眼地跟她生氣:“你能不能好好吃!”
魚魚真是跟不上他的節奏,“我又沒灑你車上!”
沈郁:“你打擾我開車了!”
魚魚:“我都沒說話!”
沈郁:“你多大個人了還舔勺子!”
魚魚:“沈郁你大爺的!找毛病想干架是不是?”
沈郁:……
讓魚魚滾下去這種話今天是不能說的,所以沈郁自己甩上車門滾下去了!
魚魚:……
不是,這驢唇不對馬嘴的吵架到底是怎么開始又怎么結束的?怎么就把他給氣跑了?我說什么了呀我?
魚魚又吃了兩口冰淇淋也沒想明白,就坐那等著沈郁。讓她下去哄人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周總也是很有脾氣的人!
況且,都不知道是哪惹到他了,怎么哄?別沒哄對再給惹生氣了,到時候還不如不哄呢。
沒有精確方案之前按兵不動就是最佳方案,做生意是如此,與人相處也是如此。
一直懶得動腦的魚魚忘了,這是前世損友楚艷華跟她說的,主題是男人要怎么哄老婆。
魚魚把冰糕都吃完了,下車去丟塑料小盒子和小勺子,就見沈郁站幾十米外對著一根電線桿使勁呢。
她插著兜看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慢騰騰走了過去,“這么多蚊子,不咬嗎?”
沈郁瞪著電線桿不說話,魚魚嘆氣,跟個大侄子計較什么呀,算了,哄吧!
“我吃完了,咱們回去吧!”
然后就插著兜往回走,沈郁不看電線桿了,轉頭看著魚魚不說話也不大動,暮色里就覺得他有點可憐巴巴的。
雖然這人身高得超一米八五了,瘦是瘦,骨架卻不小,整天懟天懟地老子天下最牛最橫,怎么都跟可憐巴巴聯系不上,可魚魚就是覺得這一瞬間他有點委屈又可憐的樣子。
像某一次她忙得忘了去接小侄子,讓他自己在幼兒園等到天黑,老師把他帶過來的時候,他不動不說話,就那么氣鼓鼓卻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魚魚覺得自己可能大侄子濾鏡太厚了,但還是對沈郁笑了,“走吧!我請你吃飯!”
沈郁就老老實實地跟在魚魚身后走了。
魚魚上車先跟沈郁伸手:“把我的錢還我。”馬科長那二百塊錢她是不打算還了,沈郁在醫院搶去那幾百塊她也得要回來,算是她被扯進這場麻煩的勞務費!
沈郁老老實實掏兜,扔給魚魚一個錢包。
魚魚打開,看到里面要溢出來的厚厚一沓百元大鈔笑得不行,“你買個大點的錢包吧!最好是鱷魚皮的,這么大,可以夾胳膊底下,跟你的錢特別配!”
沒有刷卡和手機支付的年代,再過幾年土大款都用那種包,配上大金鏈子,胳膊底下夾著一個鼓鼓囊囊里邊都是現金的鱷魚皮包,買根冰棍兒都要打開一下,嘩啦涌出一堆現金,老拉風了!
沈郁聽不懂她的梗,可看她笑成那樣就知道這肯定不是好話,搶回自己的錢包,抿緊嘴不說話。
魚魚摸摸鼻子,哎!又沒忍住嘴欠了!
不過一回生二回熟,魚魚這回一點障礙沒有地哄人:“你晚上吃飯了沒?要不要我請客呀?先說好了啊,我就帶了三塊錢鋼镚出來,要吃飯你得先還錢。”
沈郁今天是打算沉默到底了,還是不說話,從后座拿過來一個箱子,銀灰色金屬的,小小一只,看起來很是高大上。
魚魚好奇,媽呀!這不會是裝了一箱子錢吧!看這箱子,裝金條都可能!
沈郁把小箱子打開,魚魚比看到一箱子錢還傻眼,人家那箱子里裝得是一箱子巧克力球!
不是,你裝個巧克力弄這么個箱子干嘛?你也不怕被人給搶了?
沈郁把箱子打開,還是不說話,就那么沉默地看魚魚。
魚魚又想嘆氣了,她算是知道沈郁為什么沒啥朋友了!你這么交流全靠猜幾個人能受得了啊?!要不是她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么多年,又有點察言觀色的天賦,根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魚魚從善如流,也不用沈郁再瞪她發射信號了,自己主動拿起一顆巧克力球,剝開錫箔紙舔一口,哎呦!瑞士純手工巧克力!前世她最有錢那會兒也不是想吃就能吃上的好東西啊!
魚魚高興地又舔一口,沒等品出什么味兒來呢,那顆巧克力球就被沈郁一巴掌給拍她嘴里去了!
魚魚跟只河豚似的含著一顆大巧克力球懵了,沈郁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怒氣沖沖:“你怎么吃什么都舔!不能好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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