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余來子瞬間歡喜了，余二柱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叮囑趙老爹先尋個媒人，正兒八經的上門提親，并說三丫還小，只先訂親，過幾年再辦喜事。趙家卻是等不及的，畢竟二蛋子二十多歲了，好話說了許多才說定明年年底。至此都覺十分滿意，眼瞅著夜深了，趙老爹才客客氣氣的告辭，歡天喜地帶著媳婦去了。

余來子早就憋不住話，直到沒了旁人才敢怯生生的問余二柱：“您老人家是怎么想的，怎么把三丫給那個傻子？沒得虧了二兩多銀子！”

“你懂個屁！”余二柱磕了磕煙袋鍋，夾著眼睛萬分瞧不上余來子，“我留三丫在村里是為什么，還不是嫁個能幫襯咱們的人家？趙家四個兒子，跟胡地主的關系又近，咱們跟他們做了親家，誰還敢惹咱們？二蛋子傻又怎樣，你沒聽說幾年前張二狗想把閨女嫁給二蛋子，趙家還不答應呢嗎？”

“您也說是幾年前，幾年前趙家更狂呢……可現如今二蛋子都二十多了……越長越難看，跟個熊瞎子似的，嘴角還老掛著口水……媒人都不登他家門了！”余來子反駁了幾句，被余二柱瞪了一眼不敢再說話，眼珠子嘰里咕嚕轉了半天才道，“那就把小五給他們，反正小五賣不上價了！”

“眼皮子太淺！”余二柱真真要被余來子氣死了，瞧著唯一的兒子蠢到這種程度只恨余李氏不會生，無奈也是自己的骨血，只能壓著性子細細的教，“五丫頭哪是個聽話的？今兒都敢頂嘴了！要真嫁去趙家，也是給咱們拉仇怨去了，更白白損失賣身的銀子！倒是三丫頭，又聽話，又能干，嫁過去準能讓公婆滿意，他們滿意了，這親結得才不虧不是？以后咱家有什么事兒，趙家能不幫襯咱們？對你沒出世的兒子呢？這一輩子的好處，不比眼前這一兩二兩的銀子劃算嗎？”

“哦，哦！”

余來子并不完全贊同余二柱，他向來只看眼前的好處，多拿一分是一分，以后的事兒……誰知道呢？但他向來是怕余二柱的，只能裝作被說服的樣子連連點頭，并適時送上一波彩虹屁夸贊余二柱想的周全。

三丫和小五那屋一直關注著正屋的情形，見余氏父子將趙老爹夫婦歡天喜地的送走了，聽說話的意思竟要將三丫嫁與趙家。小五心里頭急得不行，想跟奶奶和三姐商量怎么應對，卻見她們娘倆十分平靜，一問之下，余李氏竟說，嫁給傻二蛋子也算是個好歸宿！

“三姐，你喜歡他嗎？想嫁他嗎？”小五不甘心，急急問三丫，“這是一輩子的大事，你可不能糊涂！”趙家雖然境況比余家好，但二蛋子畢竟是個傻的，也不知將來會不會遺傳，就算趙家真的對三丫不錯，將來再生個傻孩子，豈不一輩子辛酸？

三丫只是眼睛微微紅了紅，隨即竟溫溫柔柔的笑了：“說句不知羞的，我年紀到了，早想過爹娘會把我許給誰，二蛋子……他家里條件還行，剛才聽了一句半句，他爹娘對我也滿意著哩！去了他家……想來再不會挨打了。”

“不挨打就行了？”

小五跟三丫雖然朝夕相處了一年多，但從沒聊過婚嫁之事，今日忽然聽三丫對夫家的要求竟然這樣低，想跟她講道理又忽然覺得自己沒資格，畢竟無力改變事實，說什么都是耍嘴皮子，瞬間覺得辛酸至極——自己這一年多來躊躇滿志，心高氣盛，誰想遇上事兒了，自己還這般沒用！

姐妹倆都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又都無從說起，只手拉著手，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靜靜的哭。倒是躺在炕頭的余李氏有了些精神，強撐著叮囑三丫道：“趙家在咱村是數一數二的，這是好處；二蛋子是傻的，這是壞處。但傻的總比過分精明的好相與，三丫頭你好好疼他，不要瞧不起他，日久見人心，他定能好好待你。”

小五知道余李氏的心思，余二柱就是個精明厲害的，這輩子都欺負著奶奶。那三姐歸宿已定，自己該怎么辦呢？剛才說等奶奶好了再賣掉自己，瞧奶奶的樣子，應該是孫大夫亂講嚇人，其實沒真的骨頭斷了扎進內臟，想來只是年齡大身體狀況不好，又挨打又發燒，才短暫昏迷了。

余李氏像是看穿了小五的心思，吩咐三丫瞧瞧窗外門外，見四下安靜了，才將小五叫到近前，壓低了聲音說道：“好孩子，這兩天你準備準備，逃吧！”

一句話嚇得三丫眼淚都憋回去了，小五倒是料到了，紅了眼眶拉著奶奶的手：“傍晚牙婆來時，就看出您是支持我的。只是我心里怕得緊，萬一出去遇上人販子……”

“你不跑，你爺爺肯定把你賣給人販子，送去那腌臜地界，；你跑，去城里找你大姐，總還有個奔頭。”余李氏表情堅毅，像是深思熟慮過的，這倒出乎小五的意料。

坐在一旁的三丫早就嚇傻了，瞪大了眼睛瞧著奶奶和小五你一句我一句的商議，腦袋瓜子里像是有人舉著大錘一下下砸她的血管，砸得越來越緊，催得她一時忍耐不住，忽的一把抓住小五的手：“我也去。”

小五心中大喜：“真的？”

她只是習慣性的一問，卻一下子問懵了三丫，惹得三丫一時間茫然無措，瞪大了眼睛瞧了瞧小五又瞧了瞧余李氏，忽然忍不住撲到炕上壓抑著大哭起來。

小五當然希望有三姐做伴，這樣自己膽子也大些，但瞧她這樣子并沒有下定決心，求助似的看向余李氏，余李氏也無奈無力的搖頭：“我老了，拿不了你們年輕人的主意，更別說……我自個兒這一輩子都沒活明白。”說話間雙眼便有些發紅，只是不想讓兩個孫女輩的孩子瞧見，將頭扭向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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