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玨也不強留，只回身吩咐門口立著的小廝準備好車，隨即轉頭對小五笑道：“你這腿不方便，讓人送你回酒館吧。”說到這兒似又想起了什么，“對了，今天該二保說書了，那送你回何家——翠兒好嗎？”

“不算好，也不算壞，”小五認真說道，“就是日日等著您的消息呢。”

她原本想說，你這樣不清不楚的吊著翠兒，不是耽誤人家嗎？但又不好說出口，想來李玨是個明白事理的讀書人，該明白她的意思。

李玨略一沉吟便點頭笑道：“我再想想——聽何老板說過幾天大保成親，我過去湊熱鬧。”想來他是打算去了親自給翠兒交待的。

這樣最好。

小五謝過李玨，便由大丫送出李府，送上等在門口的馬車，大丫忍不住又叮囑了她幾句，好生養著別亂跑，有空過去看她之類的。

等馬車到了何家門口，白氏像是聽見了聲音似的早早迎出來，見了李府的車夫先是面生歡喜，見下車的只有小五，臉上略略有些失望，但很快便不卑不亢的遮掩了過去，還給了車夫賞錢，很是周到有禮。

這樣的面子只維持到送走車夫、關閉大門，白氏便急急的問小五李家怎么說的，連翠兒都從屋里跑了出來，卻只是含羞帶怯的說白氏：“板上釘釘的事兒，您這么著急干什么，趕緊讓小五進屋，外面怪冷的。”

白氏忙答應著和翠兒一左一右攙扶著小五進屋，嘴上不再催促，臉上還是一樣的著急。小五回來的途中就想了，還是別把大丫說的話告訴她們，李玨說再想想，中間有什么變動也說不定。

因此她便將親眼看見李玨的事兒告訴白氏母女，并一字不漏的轉述了李玨的原話，翠兒一聽大保成親那日能見到李玨便秀臉生輝，掩飾不住的歡喜，白氏卻顯得有些心事重重：“他再想想，想什么？”

小五搖頭道：“他沒說，我聽他說要來，想是要當面跟您和翠兒說的，便沒好意思多問。”

“哎呀，您還不許人家想想了，這么多事兒堆著，哪一樣不用想？”翠兒向來跟白氏唱對臺戲，此刻越發對白氏不滿，“您不也是一天天的想這個想那個？”

白氏沒心思跟翠兒斗嘴，只答應著自顧自忙去了，小五看得出來她心里還是不爽利，也不便多說，只跟著她們娘倆做些力所能及的，后來想想還是不忍，便在跟翠兒單獨相處時偷偷暗示：“聽說李府的公子有跟屋里伺候的使女……過分親密的先例……你知道嗎？”

翠兒抿緊了嘴唇沉默了一瞬，轉頭對小五道：“別人是別人，李玨是李玨，他不是那樣的人。”

小五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但我聽說李玨屋里也有這樣的事兒……”

“你聽你大姐說的吧？”

翠兒的眼睛立刻便紅了，但見小五低垂著頭，似乎并不愿跟自己多說，心里便明白了幾分，抿緊了嘴唇細細想了一回，忽然紅著眼睛笑道，

“我娘也跟我提過，大戶人家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兒——但李玨不是那樣的人，他說過除了家里給娶回來的正室，就要我一個……他本就是性子極好的人，對丫鬟好也是有的，但絕不會做出不文之事。”

說到這兒她轉頭瞧了小五一眼，見小五低著頭一言不發，臉上的笑忽然越發的綻放了，“你不用生氣我嫁得好，咱倆如同親姐妹一般，我好了，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最后這句話像是認定小五說這些是因為嫉妒，小五再說什么也無濟于事，索性一言不發，起身去給白氏幫忙。

從此白氏、翠兒、小五三人像是有了默契，任誰都不再提李玨一句，一家人只緊張有序的忙各自該忙的。

二保第一日說書，雖然緊張不出彩，倒也磕磕絆絆的學下來了，后來幾天膽子大了些，說得也日漸通順，只是酒客們聽得勉強，除非看何大富面子的老熟人，旁的再沒人打賞，小五那一成也自然少之又少。

大保的婚事順利的如期舉行，小五也算親自參與了一場務城人的婚禮，一切都覺得新鮮有趣。

李玨也帶了兩個小廝抬著禮來賀喜，期間請了白氏單獨說話，也不知說了什么，只瞧見白氏一臉的正義凜然，李玨一揖到地行了大禮，連何家的喜酒都沒吃便走了。

小五想知道到底怎么說的，可惜今天大姐沒來，只見白氏過來將翠兒叫走，之后母女倆再也沒回來。

何大富父子三人不清楚這邊的情況，倒是都十分興奮，連平日十分沉穩的大保都面色紅潤，整天都是掩飾不住的高興。

何大富做慣了酒館老板，待人接物自是沒話說，二保做為新郎的親弟弟，婚禮中有很多需要出頭的，整個人也又害羞又興奮，說話的聲調都比平日高了。

何大富本來的安排是，今天是何家大喜的日子，暫不營業，說書就免了。

但有些事越是做久了越成了習慣，酉時沒到，那些常來聽書的老街坊就都覺得手腳都無處安放，張羅著推舉喬爺去跟何大富求懇，趁著今日大喜，讓小五過來給大家伙說一段，不拘說什么，熱鬧熱鬧即可。

何大富今天也高興，無所不應，便喊了兩個人抬一頂小轎去家里抬小五，喬爺一聽笑得都快抬不起腰了：“你家這奴買的比祖宗還厲害，別人都腿兒著，小五得抬著！”

何大富并沒解釋已經被人贖了，只做出不以為意的樣子跟著他大笑道：“別說抬著了，只要大伙兒一直捧場，我貢著都行，喬爺您說呢？”

“自然，自然！哈哈哈哈！”

何家跟酒館離得本來就近，不多時小五的轎子已經落在門口，小五在眾人的簇擁之下拄著拐杖進門，免不了笑哈哈跟眾人一通客套。

她在酒館做了這么久，也學會了帶著面具接待客人，當下雖為翠兒的事兒擔心，但客人來了必須笑臉相迎，內心越忐忑，聲調越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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