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想給余李氏熬藥，又沒人陪客，尷尬間鳳蝶挺身而出，主動擔起重責；三丫千恩萬謝之后，便帶小五他們去看特地蓋起來的“造紙坊”。

那造紙坊在余家房后，原是余家的一片菜園，為了紙坊只在邊邊角角的地方種了些菜夠吃就罷了。

紙坊的窖坑、碾臺、抄紙池等都以土木搭建，雖一看就花了心思，但仍十分簡陋。三丫還主動示范了抄紙，動作熟練完美，顯然是經過了千百次試驗，才得出那些不甚完美卻韌性十足的熟宣紙張。

最新落成的棚子是用來熏蒸的，熏蒸過的紙明顯比從前白了不少。

三丫笑道：“最開始熏不好，一塊一塊跟小花臉似的，后來慢慢掌握了技巧——你瞧這是昨兒新出來的紙。”邊說邊拿起一張給小五看。

“不錯，不錯！”小五歡喜的點頭道，“還是有些花臉，但我其實能用了，特別是給那些鋪子做宣傳頁的時候——就當是那么設計的，也很漂亮。”

“小五，你真能干！”三丫誠心夸贊道。

小五笑著抱住她撒嬌道：“三姐，你也能干！當初我很怕爹做不出這紙，但又相信，只要肯讓你來做，就沒有做不成的！”

說到這兒又想起件重要的事兒來：“我帶了二百兩銀子，放咱睡覺那屋了，你掂量著用——出入都記賬，要是夠請人了，請些鄉親來幫忙也是好的，一則省得你辛苦，二則出紙多了，收入也會變多，別全苦著自己。”

三丫嚇了一跳，連忙擺手：“用不了那么多！咱家什么都便宜，很多東西還是不花錢的……”

“不花現錢，也要人工不是？”小五握著三丫的雙手，“你按爹在胡家堡打短工的工錢算人工就行。”

三丫雖然懵懂，但細心肯學，默默將小五說的全部記在心里。

小五又道：“等請了人做這些繁瑣的雜事，你就能騰出手來做些帶顏色、帶花紋的紙——這花兒啊草的，都是顏色，都是花紋，開銷多少都記賬，算出來我出這錢，千萬別瞞著不跟我說，這些都是賬，不算清楚，怎么知道這些紙將來賣多少錢合適呢？”

胡思明聽得新奇：“帶花紋、帶顏色做什么？”

小五笑道：“將來悅己來的都是女客，弄些新奇的紙寫字，應該更受歡迎吧——對了，帶香味的也成。”小五轉向三丫，“不過香味時間長了就散了，怕得不償失，等賺多了錢再研究吧。”

三丫忍不住贊嘆道：“還是你鬼主意多。”

小五看胡思明和方先生在那邊看抄紙池看得認真，全然沒有聽到她們談話的意思，便笑著偷偷問她：“你和二蛋子怎么樣了？”

“他是個死心眼的，交待他做什么，總能一板一眼的做好。”提到二蛋子，三丫臉上都掛著幸福的紅暈，說到這兒又忍不住感謝胡思明，“也多虧胡少爺記掛，趙家爹爹也因此高看咱們一眼，還總催著二蛋子過來幫忙呢！”

她故意揚高了音調，那邊的胡思明聽見了，笑著往她們這邊瞧了瞧。

小五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知我不是問這個……我只問，你喜歡她嗎？想嫁給他，還是跟我進城？”

三丫微微一愣，隨即想也不想的笑道：“我就是這桂花村的土丫頭，進城倒不如在這兒自在——現在我愛極了這造紙，能給咱家賺錢不說，爹、娘、村里人……也都高看我一眼了，我再不是那個只配給家里換肉吃的賠錢貨了！”

最后這句話聽得小五想哭，抱著她胳膊柔聲道：“你從來不是賠錢貨！他們那么罵咱們，只是為了打壓咱們，讓咱們心甘情愿的被打罵、拼了命的干活補償罷了！”

“嗯，”三丫眼中含著閃亮的淚光，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笑意，“你放心，我和奶奶現在都好，二蛋子……雖然是個傻的，卻一心一意的對我，他爹娘也很疼我，比咱爹娘疼得還多些呢！”

小五見她如此，一顆心著實安定了不少。想她性格溫柔能干，又有手藝傍身，將來出嫁了也不會受婆家欺負……這便是她最完美的世界了。

“我聽著方才有人夸我。”

胡思明笑嘻嘻走過來打聽，方先生則又開始研究碾臺了。

小五故意笑道：“三姐說的是，二蛋子和胡少爺都是實誠敦厚的人，都幫了咱家的大忙。”

胡思明原還聽得高興，參觀完造紙坊再往前走時才察覺不對味，低聲問方先生道：“小五說我跟傻二蛋子一樣實誠敦厚……是夸我還是損我呢？”

方先生忍不住低聲笑道：“二蛋子是她三姐的未婚夫婿，拿你跟她三姐夫比，你說是什么意思？”

聽得胡思明頓時又開心起來，經過一片灌木叢時拉著小五問她：“還記得這兒嗎？我小時候在這兒玩，刮壞了褲子，還是你跟你三姐回家拿了條你的給我。”

小五完全不記得這事兒，想來是穿越前發生的，三丫倒是記得清楚，紅著臉笑道：“小五那時候還小，想是忘了，我還記得，胡少爺后來拿了好幾條褲子回來還呢！”

胡思明像是想起幼時模樣，瞧著小五撓著后腦勺嘿嘿傻笑起來。

一行四人邊走邊聊，途中還遇到正在放羊的二蛋子，大叫大跳著揮動雙手跟他們打招呼，還一本正經跑過來問胡思明：“我爹說以后你跟我是連襟，是真的嗎？”

三丫聽他一問便羞紅了臉，忙攔著二蛋子不讓他亂說：“沒影兒的事兒呢，以后不許再說！”溫柔之中竟難得有幾分霸氣。

胡思明紅著臉笑問三丫：“怎么沒影兒……”

“明兒，”方先生看了端著笑不說話的小五一眼，攔住胡思明道，“你是男孩不在意，小五可是沒出閣的姑娘家，開不得玩笑。”

“村里人都這么說……”二蛋子也有些委屈，嘟著嘴巴瞧了瞧三丫，又瞧了瞧胡思明。

方先生笑道：“都這么說，咱自己也不許這么說。”

他雖然在笑，卻不怒自威，嚇得二蛋子瞬間避貓鼠般不敢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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