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怎么二十六七還沒婚配呢？”夫人們的八卦之火立刻熊熊燃燒起來，關注點完全跑偏在這位年輕先生身上。

胡夫人連忙挺直了脊背左右瞧了瞧，隨后才將頭扎在夫人堆里壓低了聲音道：“不能人事呢！”

“哎呀，這么可惜……”

“是啊，年紀輕輕的……”

“還生得那般好看……”

最后還是呂夫人總結道：“興許正因如此，才越發的專心讀書……專心教學生吧？”

“對啊，”許夫人早就心動了，忙纏著胡夫人幫她介紹，“能不能也幫我家兒子補補？要多少束脩都好說！能讓孩子知道學就行……”

這倒讓胡夫人為難了：“這方先生教學雖好，平日也笑模笑樣的，其實最難說話了……他不想做的事兒，真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許夫人忙道：“這才有讀書人的倔強勁兒嘛！不然也拿不住孩子不是嘛！跟著這樣的先生學，孩子必定也是要強的！”

“是呢……”胡夫人想起叫胡思明回家時的情形，忍不住嘆息道，“真跟他先生一樣一樣的……”

“胡夫人，幫我介紹介紹吧！為了孩子的功課，我早就急死了……”許夫人忙柔聲哀求，周圍別的夫人聽了，也給胡夫人出主意，讓方先生辦私塾，這樣大家的孩子都能去聽一聽。

胡夫人知道自己做不了方先生的主，但眼前這些都是客，她沒法子拒絕——要拒絕也是方先生自己拒絕，不然好像她在中間阻攔，不讓人家孩子上進似的。

“要不這樣，”她略一思忖，便想了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我家園子里的石榴花開得正盛，我操持著辦個賞花會，姐姐妹妹們都來參加——到時候我把方先生也請過來，大家自個兒跟他說便是。”

“那敢情好！”

夫人們一聽都十分歡喜，各個都想一睹這位先生的風采；有那鏡哥兒的鐵粉更要胡夫人請鏡哥兒也出席，胡夫人趕忙去看呂夫人：“那得問章姐姐，鏡哥兒每日只給悅己半個時辰呢！”

“既然姐妹們喜歡，那就讓鏡哥兒歇一日，陪大家玩樂玩樂就是了！”呂夫人大方笑道，引得諸人一片歡喜的低呼。

鏡哥兒并不愿參加這種婦人花會：“……不如在茶樓里，臺上臺下的隔著些距離踏實。”

小五瞧他如此煩惱，忍不住同他玩笑道：“我一直以為鏡師兄長袖善舞，什么場面都不懼的，怎么陪一群婦人賞賞花、吃吃茶，你倒這般抗拒？”

鏡哥兒雖然被小五逗笑，那笑容卻是苦的：“你有方先生護著，自沒我這種惴惴不安的感受——我總覺得那些客人，無論男女，都一個個張著血盆大口，下一刻便能吃了我似的。”

這話讓小五聽得有些難過，想起從前關于他的種種傳聞，本以為他經歷了凡此種種，早就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沒想到也這般的沒有安全感，看來不論成了多大的角兒，都終歸是弱勢的，人人都“吃”得。

花會上方先生被胡夫人安排著成了主角，小五便以方先生奴婢的身份守在他身邊。

眼瞧著鏡哥兒在萬花叢中溫柔淺笑，絲毫沒露出半分私下害怕的影子，小五便想起他說的“你有方先生護著”這句話，偷笑著邊幫方先生續茶邊問：“鏡師兄常羨慕我有您護著……仔細想想，真的如此呢。”

方先生氣極反笑：“你才發現？”

小五想起鳳蝶說起他給黃七寫信的事兒，低聲笑道：“只盼著一輩子都有先生庇護才好。”

方先生默了一默，笑道：“我總讓你和明兒什么事兒自己經歷經歷，就是怕你們總依賴長輩的庇護——要強到沒誰都行才是最好的。”

這話聽著讓小五心驚。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什么事兒都想跟方先生商量商量，哪怕他點個頭心里也是踏實的。

主子也好，長輩也罷，什么樣的身份她都不在意，總歸有這么個人站在自己前面，她就是安心的，就再也不用戰戰兢兢、小心謹慎的活著。

若他真的要走……

“先生，您可說過，您是要拼力對我好的，我就是要依賴您的庇護。”

她半是強硬，半是撒嬌，惹得方先生都忍不住笑了。

他將手中喝到一半兒的茶放在桌子上，轉頭認真瞧了瞧小五，搖頭笑道：“你說的是，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那個在觀音廟青石地面上蜷縮著睡覺的小女孩，我永遠不會丟下你不管。”

小五心頭一暖，正要再跟方先生聊幾句，便瞧幾個婦人簇擁著胡夫人往方先生這邊圍過來，先是一番噓寒問暖的客套和稱贊，隨即便有人提出方先生如此學問，合該辦個私塾，惠及整個務城子弟。

方先生早在他們過來時便起身相應了，此刻也免不了笑著客氣：“務城的縣學辦得如此有聲有色，哪里需要我多辦個私塾，畫蛇添足？夫人們羞煞方誠了。”

許夫人忙道：“方先生太客氣了！誰不知胡夫人的公子胡思明得先生教導，才在縣學那般出類拔萃……可別是瞧不上我們這些蠢笨孩子吧？”其他夫人也紛紛附和，頗有些軟硬兼施的意思。

方先生笑道：“胡老板、胡夫人都知道，我病了近十年，多說幾句話都沒力氣，若不是急著湊熱鬧，今兒這花會大夫都不許我來呢！若真辦了私塾，怕是這性命都……哎，慚愧，實在慚愧……”

話說到這份兒上，便沒人再好多說，只請方先生多多顧念身子，有空時指導自家孩子一二便是，方先生則只笑著拱手說慚愧。

小五聽著他們打太極無聊，轉頭四望欣賞這園子里鮮紅欲滴的石榴花，忽然瞧見花叢中人影一閃，竟像是鏡哥兒同呂夫人肩挨肩去了后院。

小五心中抖了一抖，就見胡思明的姐姐胡淑雅帶著丫鬟婀娜多姿的走過來跟方先生見禮：“先生，好久不見”

婦人們看有年輕女子來了，便客氣著走開賞花，有那好奇的仍偷偷瞧著這邊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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