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先生選你在身邊伺候，果然不錯，”小五笑著指導他道，“蠟紙一定要鋪整齊，刻寫時也須百倍小心，千萬不要戳破蠟紙，不然印出來就有黑色的疤點了……”

“啊！”果然刻破了。

小五笑道：“無妨，你就用這張蠟紙練吧——用力太小也不行，印出來字跡不清；對了，寫字也要練練，大小適中，疏密有致……來，我教你一種字體，我叫它‘宋體’，每次都刻這種字體就對了。”

“為什么叫‘宋體’？”

小五微微一愣：“也可以叫小五體。”

兩人正在說笑，便有小廝過來請小五，說方先生回來了，馬車在門口等著。

小五便讓沃桑自己在家練，沃桑忙起身求饒：“今天我說那些千萬別跟先生說……”

“我不說，你以后有事兒也別瞞著我，盡管告訴我就是。”

沃桑連忙點頭。

小五洗了手便出去找方先生：“我看見有油印機，有空就開始刻版吧？在府里找幾個人也學學，我編個故事，寫成《枕邊書》賣出去。”

“你決定了？”方先生問道。

“決定了。”

方先生眉頭微斂：“也只好如此了——曹國公昨天去拜會皇七，說起在我這兒看見個少女，家里的老奴說認識，像務城名伶歡哥兒……看來你是非待在我身邊不可了。”

“他是不是說這樣有礙七皇子聲名？”小五笑著看方先生。

方先生也看向小五：“是，所以他建議為了皇七和我將你送走，皇七說他向來不管我的私事。只怕曹國公又要想別的法子呢。”

“他不是想向您示好嗎？不怕這么做惹惱了您？”

方先生搖頭笑道：“他自是以慣常的想法來琢磨的，覺得只有你走了，他才能安排別的女子進府，方家和曹家，便又跟從前一樣同氣連枝了。”

小五便有些明白了：“他想著，一個伶人而已，您只是一時的興趣，只要把他小女兒嫁進來，自然不會惹惱您了。”

方先生歪頭看著小五，目光之中滿是深深的探究，見小五雖沒氣惱，也不見歡喜，便道：“你嫁給我吧。”

“什么？”

小五嚇了一跳，連忙轉頭看向方先生，見他一臉認真，無半分戲謔之色，心里忽然開始發慌：“您不是說……我年紀太小嗎……”

“只是成親，給你個名分，”方先生笑著伸手捏了捏小五的臉頰，“左右如今你跑不掉了，索性先嫁給我，讓那群老家伙少在咱們身上花些心思。”

小五從沒想過他會突然說這個，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我是伶人。”

“伶人怎么了？”方先生笑道，“我一不入朝，二不科考，三沒父母約束……除非你嫌我年紀大，身子還不好。”

“自然是沒有的。”小五急忙否認，卻見方先生立刻笑了，自己也覺得有幾分害羞，“只是覺得如此突然，又毫不浪漫，像是您和皇七商量好了，來跟我公事公辦似的。”

“皇七哪管我這么多，”不知為什么，自打說了“成親”那兩個字，方先生整個人忽然開朗了不少，臉上的笑容都能開出花來，“你若覺得太突然，就當我方才沒說，讓我準備準備……要不等你奶奶入京，我親自上門提親吧。”

小五一時不知怎么說才好：“我早被余家賣了……倒不是想要什么程序……只是覺得實在突然……”

“我之前顧慮的是明兒，昨夜……我想通了。”方先生伸出大手將小五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我想跟你有個石頭房子，房子里有個又大又甜的蘋果，天王老子來了也不給。”

小五忍不住低頭癡笑起來。

方先生立刻笑著將小五摟進懷里，柔聲道：“雖然你被余家賣了，但你奶奶真心疼你，總該給她老人家一個交待。咱們盡快辦好紙坊的事兒，接他們入京，然后我去提親，然后……”說到這兒，方先生竟低頭在小五頭頂一吻，“娶你過門。”

那紙坊倒是個不錯的，只是主家跟老七酒館一樣，舍不得請人，一直都是自家人當小作坊做，因此此番回鄉守孝，竟找不出一個能留下撐起紙坊的人。

小五當即跟主人家敲定了價格，讓沃楊等人留下辦手續，自己同方先生一起坐車先回城區，后來見路邊有個賣糖葫蘆的，小五便讓車夫停車，讓沃松買幾串大家吃。

“在務城你倒不肯吃。”方先生笑道。

小五盤了那紙坊，也覺十分開心：“我是不愛吃紅果的，太酸了，愛吃山藥豆的，可惜看不見賣的——剛剛是看著好看，忽然想吃了。”

方先生正要說話，小五就看見對面有輛馬車停在賣糖葫蘆的人附近，車上下來一老一小，老的正是在呂府見過的章老爺。

“對了，呂夫人的娘家在京郊通城！”小五忽然反應過來，高高興興拍了方先生一下便跳下車去跟章老爺打招呼。

章老爺從前在呂家對小五橫眉立目，后面合作了半年，此刻在這兒忽然遇見，也是十分開心：“歡哥兒？”

小五忙給章老爺拜了年，并吩咐沃松給章老爺家的小公子也買一只。

說話間方先生也從車上下來，走過來跟章老爺打招呼。

章老爺見了方先生，驚得雙眼都瞪圓了，又聽小五介紹是自家主子方先生，忙拱手還禮：“難怪歡哥兒如此優秀，原來竟有您這樣神仙般的主子！”

隨后又上下打量方先生道，“先生看上去臉色不太好……在務城便聽聞您身子不好，竟還沒痊愈嗎？”

方先生笑道：“怎么，我在務城也因歡哥兒出名了嗎？”

章老爺立刻哈哈大笑：

“還不是三爺府的鏡哥兒？自己做了錯事，敗露后胡亂攀咬，說先生您身懷絕技，有通天入地之能……還是胡夫人說您身子不好，常年在家中養病，連門都不怎么出……哎，不提了不提了！瞧著您正當年華，可得好好將養身體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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