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亭柳心道:來了。
這就是她這一系列動作里最大的破綻,像白徽這種出自復雜豪門的人,很難相信一個素不相識之人會無私幫助自己,更何況江亭柳做的事情更是詭異。
好在江亭柳早有準備,聞言不慌不忙道:“此事說來也有好幾個原因,這第一嘛,譚小將軍向來說一不二,我一個弱女子實在無力反抗,為了自保只能聽從他的吩咐。”
白徽皺眉:“譚公子與你并不可能有太多交集,你難道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
江亭柳笑得勉強:“我身為女子,又沒有白小姐這樣尊貴的身份,這便是我最大的把柄。”
在場之人包括肖筠都微微皺眉,江亭柳這話說得既隱晦又坦白,大家很快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白徽心中思忖:威脅要將人收進房中再折磨,這倒是譚致遠做得出來的。
她對江亭柳說的第一點不置可否,只問:“那還有其他呢?”
江亭柳便繼續道:“第二點嘛,我也不怕告訴白小姐,我也是為了我自己。”
她喝了口茶淡淡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也是江家女,嫡出的姐姐嫁得太好,那我豈不是很難出頭?”
這便是袒露自己是庶出的事實了,白徽也是嫡出,對庶出子女有著天然的厭惡,聞言她的眼底果然閃過一絲不悅,只是卻沒有立即發作罷了。
江亭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若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圣人,白徽定然不信她,她現在是被江亭柳鼓動了,加上對郭明瑞也確實有情才有了剛剛那番激動的模樣。
等江亭柳走后白徽冷靜下來細細一想,未必會認為江亭柳是來幫她的,說不定還會覺得江亭柳是想借她達成什么目的。
現在江亭柳把自己所做一切的出發點放到“為己籌謀”上,便很符合白徽這種豪門“利益為重”的觀念了。
果然白徽雖然對江亭柳算計自己嫡出姐姐的事實感到不悅,但神情里的狐疑之色反倒大減。
不過最后白徽還是沒忍住諷刺道:“看來江小姐雖為庶出,但這志向卻是不小。”
江亭柳十分無謂的聳聳肩:“那是自然,誰不想嫁個有權有勢能給自己漲臉的夫君呢?”
她話音剛落就覺得背會一陣發冷,江亭柳不明所以的轉頭,這次肖筠倒是沒看她了,不過他渾身散發的冷意讓江亭柳覺得周圍的溫度都降了好幾度。
江亭柳覺得很茫然:肖筠情緒起伏怎么這么大……
白徽現在已經基本確定江亭柳并不全是因為譚致遠的威脅才如此賣力的幫自己了,她心里對江亭柳有些輕蔑,覺得她說什么是怕譚致遠的威脅,但這份威脅在江亭柳做這些事的原因里恐怕才占了兩三成罷了,實際上還是江亭柳懷有野心。
那猜測的郭家計劃中恐怕也幾乎是她胡謅,實際上江亭柳只是害怕嫡出姐姐嫁進郭家,那是頂尖的豪門了,江亭柳這輩子想找個比郭家還好甚至并肩的夫家可能性無限趨近于零,所以她才這么積極想拆了自家姐姐的姻緣。
果然庶出的兄弟姐妹就是討厭。白徽愈發肯定了這一點。
不過……郭明瑞對她來說亦是最好的選擇……
只好讓這卑鄙的庶女借她這股力量得些好處了。
白徽雖有些不甘,不過到底還是自己的事情最重要,至于江亭柳這個陰險的庶女……白徽覺得等自己回家了婚事穩定了,再找個機會把消息透給江家嫡女讓她知道事情始末,到時候就不信江亭柳的姐姐能放過她。
白徽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了,于是她淡淡道:“不管怎么說,還是辛苦你跑了這么多趟,還……受了這么多傷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江亭柳,目光在她被綁住的左胳膊上停留了一會。
只是不用感謝而用辛苦二字,倒似江亭柳是她下人似的。
江亭柳笑笑懶得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她今日像打仗一樣忙到現在,頗覺精神疲倦不太能撐得住了,于是主動起身告辭:“白小姐如果沒有其他問題就容我告辭。”
白徽端坐不動,毫不擔心江亭柳覺得她過河拆橋,只一端茶杯:“靜心代我送一送江小姐。”
沉默寡言的靜心這時才第一次出聲:“是,小姐。”
江亭柳走了幾步忽然想起:“對了,譚小將軍的匕首……”
白徽微笑:“我自會派人還給他,江小姐不必操心此事。”
江亭柳巴不得,她真不想和譚致遠交從過密。
于是她飛快的溜了,靜心將她和肖筠送到門口便關門回轉,白徽主仆三人又密謀了許久,最后定下了什么計策卻是江亭柳不關心也不知道的了。
一出寺廟肖筠就主動伸手:“走吧,我帶你回去。”
江亭柳嗯了一聲,她這會不再強撐精神,巴掌大的臉上盡是疲倦,平日里亮晶晶的眼眸也黯淡下來,半睜不睜的仿佛下一秒就會直接睡過去。
她伸手摟住肖筠的脖子做好“起飛”的準備。
誰料肖筠卻半天沒動靜,江亭柳覺得奇怪,費力的抬起眼皮去看肖筠,一邊低聲問:“怎么了?”
肖筠露在面具外的臉微微發紅,他原本看著遠處,聽到江亭柳詢問便低下頭來,與江亭柳在很近的距離對視。
江亭柳眨眨眼不明所以,忽然聽得肖筠沒頭沒尾道:“我所做一切并不為錢財權勢。”
江亭柳“啊?”了一聲,好一會才想起自己剛剛在白徽面前說的話。
她笑起來:“我知道啊,我剛剛是為了說服白徽嘛,又不是指你。”
江亭柳在肖筠面前除非是為了占便宜故意做作的撒嬌很少露出柔軟的模樣,此時許是因為累了,江亭柳的尾音不知不覺帶上了一點卷翹的音調。
一點點無意流露的嬌意就好像一把鉤子在肖筠本就亂了的心上再勾了一把,他望著江亭柳喉結微動,不知哪來的一股勇氣支撐他道:“你比那白小姐好看多了,才沒有比不上她……”
肖筠覺得一張嘴自己的勇氣就如水般飛快流走了,導致他一句話說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已是幾不可聞。
然而江亭柳與他靠得太近,所以依然將這句話聽了個清楚明白,她怔忪于肖筠突如其來的贊美,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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