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沸散的藥效過了傷口會很疼,忍過這兩日便好了。”林鴻運拍了拍葉深沒受傷的那只肩膀,壓低聲音安撫眉頭緊皺神色些怔忡的葉深。
疼嗎?
葉深歪頭看了看已經取出箭上了藥被包扎得結結實實的左肩。
這樣的穿透傷,而且還傷及肩胛骨,疼是必然的,但是讓葉深皺眉的卻不是傷處的痛,而是涌上心頭那一陣子莫名的情緒,讓他很有些心慌意亂。
在拔箭之前,雖說用了麻沸散,也不知是不是葉深對麻沸散有抗藥性,總之麻沸散對葉深的作用并不大,在林鴻運將箭懟穿的時候,葉深便疼得暈了過去,爾后在拔箭的過程中被疼得醒了過來。
林鴻運作為武將,即便從來沒有經歷過國與國之間的大戰事,諸如平叛、剿匪這種國內的小戰事卻還是經歷過幾次,只要上戰場幾乎就沒有不受傷的,林鴻運自然也沒能例外,他也曾見識過類似拔箭的場面,自是明白這種懟穿拔箭的痛苦。
雖說在箭枝懟穿肩胛之時葉深發出一聲慘叫暈了過去,但是之后的整個過程,即便是疼得深奧發抖卻咬緊了牙關沒再哼過一聲,綜觀整個過程,葉深的表現可圈可點,對于一個文弱的書生可言,實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麻沸散的作用消退卻之后,傷口肯定十分疼痛,可是葉深既然都能熬得住拔箭療傷時的疼痛,應該無視傷口的疼痛才是,怎么眉頭反倒比之前皺得還要緊呢?
林鴻運親自替葉深懟穿那枝箭之后,便又投入了收網和剿匪的善后工作。
這些善后工作大半應該屬于葉深的職責范疇,但是拔箭療傷都需要時間,而善后工作不能拖,否則天一亮整個運州府便會有可能陷入混亂之中。
林鴻運是武將沒錯,卻也是震南侯世子,對官場的運作并不算太生疏,更何況他身邊還有林文杰精心安排的幕僚。
一番運作之后,林鴻運再次出現在葉深面前時,江昊已經替葉深療傷完畢。
在來見葉深之瓣,林鴻運已經從隨從那里得知葉深的療傷過程,心里對葉深更添了幾份敬佩。
只是讓林鴻運意外的是,待他見到葉深時,看到的卻右手支額神色怔忡的葉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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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訝之余,便想當然地以為是傷口疼痛的緣故。
片刻之后,葉深的話卻讓林鴻運更驚訝了。
只見葉深看了眼傷處,抬起沒傷的那只胳臂捂闐胸口,皺眉搖了搖頭:“傷口的確疼,卻能忍耐,只是胸口突然覺得悶悶的,像是什么事正在發生,可是將今日所有的事都理了一遍就是找不出事由來。”
說著眉頭皺得更緊了。
林鴻運聽了葉深的話,先將自己此前的一番安排與葉深進行了溝通,爾后索性坐下來與葉深一起將此前發生的一切細細地理了一遍。
雖說從中發現了一些疏漏之處,卻都不是什么大問題,重新安排一下便是。
“咱們已經將能想到的漏洞全都堵上,就算還有沒想到的疏漏之處,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今日你便留在知府衙門坐陣,臥虎山的掃尾與善后交給我便是。”待確定該堵的都堵了,林鴻運便看著臉色發白的葉深道。
葉深在心里默默地又將所有的事理了一遍,的確沒有發現更多的疏漏,便認可了林鴻運的安排,正要對林鴻運點頭,突然胸口又是一悸。
此時他的右手正拿著支毛筆,便不由自主地想抬起左手去捂胸口,結果扯到了肩胛處的傷口,不由便倒抽了一口冷氣。
聽到葉深的抽氣聲,站起來已經開始往外走的林鴻運便頓住的腳步,后頭看向葉深,見葉深臉色發白,神色痛苦,連忙對著一直候在屋里的戚大寶喊道:“快去請江太醫!”
葉深對著戚大寶直搖頭,咬牙忍住疼痛,憋著氣好不容易才說出個“不”字來。
昨日那場戰斗傷的可不僅僅只有他一人,還有許多比他傷得更重的傷員亟待江昊的救治,他只是不小心扯到了傷口,怎么也不能這么點小事耽誤江昊搶救傷員。
葉深那個“不”字出口的時候,戚大寶已經沖到門口,卻還是聽話地剎住了腳步。
他從小便跟著葉深,從小書童到小廝再到現在的長隨,在葉深身邊已經有二十多年,向來以葉深馬首是瞻。
剛才也是因為太過擔心葉深的狀態,才會在不自覺地聽了林鴻運的指令,這會兒葉深開了口,自然是依葉深的指示行事了。
看了眼瞬間止步并快速轉身回到葉深身邊的戚大寶,林鴻運也不由在心里為葉深的御下能力點了個贊。
點贊歸點贊,該關心的還得關心,于是也轉身回到葉深身邊,默默地注視著葉深。
此前曾在葉深臉上出現的那股子怔忡不安,重新又爬上了葉深的臉臉頰,眉宇之間甚至還多了在葉深臉上難得一見的焦躁。
“你想到了什么?”等了又等只看到葉深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就是不見他說話,林鴻運實在猜不出葉深到底想到了什么便開口問道。
此刻葉深正面對著北方,目光透過窗戶不知在看什么,片刻之后放下手中的筆,用力捂了捂了胸口,對著林鴻運露出像笑又像哭的表情:“大哥,之前的安排還得再緊湊些,盡快做好善后。”
林鴻運默默地點了點頭,轉身便出去安排去了。
盡管葉深只說了這么一句話,甚至只字不曾提及京城,卻還是讓林鴻運抓到了隱藏在話外的意思。
葉深這是想盡快趕回京城了。
也是,葉深離開京城已經快有四個月了,眼看林婉的產期越來越近,想快些安排好運州的事趕回京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也不知葉深知道不知道林婉這胎懷的是雙胞胎,若是知道只怕心里比他想得還要焦急。
林鴻運帶兵隨葉深下江南完成賑災平叛之后曾經押著叛軍頭目回過一趟京城,自是知道林婉懷的是雙胎,也曾得過長輩們的叮囑,讓他先將這事瞞著葉深,免得葉深因此而分心。
既然長輩們不讓告訴葉深,林鴻運自然不會多嘴。
只是從剛才葉深神色的突然變化,林鴻運總覺得葉深似乎應該是知道的。
林鴻運的長子都訂了親,再過幾年便要成親了,雖說震南侯府沒有人生育雙胞胎的先例,卻也聽說過懷雙胎的婦人多半會早產,有的人甚至只懷了七個多月便早產了。
如今已經是九月中旬了,據說林婉是正月里懷上的,那便有九個月快十個月了,這時候說不定已經生了。
難道?!
林鴻運如此想著,腳下的步子不由一頓。
緊隨在林鴻運身后的林大眼疑惑地看向林鴻運:“主子?”
林鴻運微微搖了搖頭,重新抬腳快速往前走。
不管他猜的對不對,收網剿匪的善后工作需得加快。
連續兩日的緊張收尾,臥虎山匪窩里收繳的金銀珠寶、賬冊書信等全部裝車完畢,收繳的武器和糧食則暫時封存起來,由此次跟隨林鴻運前來收網的精兵統領親自帶著一千震南軍精兵看守。
運州駐軍也由震南軍暫時接管,林鴻運派了一名副將暫時代理總兵。
運州原知府、原總兵,還有叛軍師爺、臥虎山各大頭領將一起被押解回京。
被俘的臥虎山土匪以及叛軍小嘍嘍,則按照大虞國的慣例,在額頭烙上“奴”字,沖入軍中成為最低等的軍奴。
在臥虎山下,雖說帶著府兵的運州知府并沒有跟著駐軍總兵一起刺殺葉深,但是從匪窩里抄查出來的賬冊中卻有其名,自然不可能再讓他擔任運州知府。
葉深參照匪窩里賬冊上的名單對運州知府衙門上下進行了一次清洗,不過兩日時間運州府官場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因為朝廷早在白一敬與臥虎山匪徒勾結之日便得到了消息,而且臥虎山的匪徒早就成了朝廷的心腹之患,故而皇帝在密令林鴻運率震南軍精兵前來收網之時,便暗地進行了布置。
這不,葉深剛將運州知府衙門清洗完畢,便迎來了帶著皇帝密旨的運州新知府。
這位姓曾的新知府還給給葉深帶了皇帝的最新密旨。
密旨上對運州官場的不少安排特別是有關駐軍總兵的人選居然與之前葉深與林鴻運的安排不謀而合,這讓葉深和林鴻運都長長地松了口氣。
雖說運州總兵出自震南侯一系,卻并沒有累及震南侯府,至少從皇帝的這份密旨上看不出皇帝有遷怒的意思,甚至新總兵的人選意外地與貼切震南侯屬意的人選,也就是之前被林鴻運暫時安排去駐軍擔任代理總兵的那位副將。
雖說運州有了新的知府和新的總兵,葉深一行也不是說啟程便能啟程的。
按皇帝的密旨,林鴻運帶著震南軍押送運州原知府、原總兵,還有叛軍師爺、臥虎山各大頭領將先行回京。
葉深則還需在運州逗留些許時日,助曾知府一臂之力。
真正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縱然歸心似箭,葉深也只得按下心頭不斷涌起的思緒,配合曾知府繼續比對匪窩里的賬冊名單,對運州府官場的蛀蟲們進行深挖清洗。
雖說皇帝的旨意是讓林鴻運帶著震南軍精兵撤出運州,不過皇帝發密旨的時候并不知道會從臥虎山匪窩里搜出那么多的兵器和糧食。
當日前總兵和前知府幾乎帶著所有的府兵和駐軍傾巢而出,人多眼雜,匪窩里抄出那多兵器和糧食自是無法瞞住,早在運州一帶傳揚開來,只靠人心渙散的府兵和駐軍只怕無法守護好暫時封存在山上的兵器和糧食。
曾知府在上山看過兵器和糧食之后,自然震驚不已,他哪里敢接手,再三請求林鴻運和葉深千萬不能撤了守護的那一千震南軍精兵,回到衙門的第一件事便是往京城送密折。
可以裝備三千精兵的兵器,超過朝廷往江南賑災的糧食,哪一樣都讓人震驚不已。
當然曾知府心里明白,收繳了那么兵器和糧食,林鴻運和葉深只怕早就往京城發了折子,可是他作為剛到任的知府,這封折子還得發,而且還是通過秘密渠道往京城。
皇帝陛下的新旨意來得很快,曾知府剛將密折通過特殊渠道送往京城,轉身便收到了皇帝的最新旨意。
震南軍撤離運州的旨意不變,在撤離的同時,臥虎山上繳獲的所有金銀珠寶、兵器隨軍運回京城,糧食則交給葉深,按江南各州府的受災程度進行調派發往江南各州。
好吧,就算沒有曾知府帶來的密折,葉深也得在臥虎山的糧食派發完成之后才能回京,如此一來,只怕又得錯過的產期了。
葉深看著皇帝的最新旨意,只得在心里暗自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這輩子對得起天子對得起天下的百姓,唯獨對不起的便是妻子林婉。
林鴻運率兵雖京的前一日傍晚,運州城里那處三進小院里,葉深一邊由著江昊給自己換藥,一邊與林鴻運說著話。
戚大寶匆匆從外面進來:“大人,十八來了!”
十八?林十八怎么會突然來運州!
葉深心里猛地一跳,便要站了起來。
“別動,不能再將傷口扯開!”林鴻運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葉深,轉眼看向戚大寶:“快去請十八進來!”
很快風塵仆仆的林十八便被帶了進來,不待他開口,便聽葉深急切問道:“你怎么會來運州,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林十八從懷里拿出封信遞給葉深。
葉深示意江昊暫停替他換藥包扎,接過住便急切地看了起來。
這一看不打緊,還真是讓葉深又驚又喜又愧疚。
林婉生了,而且還是一對龍鳳胎!
再看林婉生產的日期,正是他受傷的第二日,難怪那日他總覺得心慌慌的!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看著葉深那忽喜忽驚最后又是說不說的愧疚神色,林鴻運心里是有些猜測的,只是不知道自己猜得到底對不對,便開口問道。
葉深定了定神,又細細看了一遍手中的信,這才在林鴻運的期待關注下說出了答案。
“啊,居然是龍鳳胎,恭喜你啊,終于兒女雙全了!”得知林婉生下了一對龍鳳胎,林鴻運的歡喜也是實打實的。
葉深卻從林鴻運的話中察覺出一絲異樣:“你早就知道婉婉懷的是雙胎!”
林鴻運呵呵笑了起來:“婉婉怕你分心,不讓大家告訴你!”
葉深的心里像是被羽毛輕輕地劃了一下,甜中帶著一絲微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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