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昨天夾著雪籽連綿不絕,今天停了一個上午,快到中午時又飄飄落下。雨滴不大,落地化作雨霧,將天空道路籠罩在一片蒙朧白霧里,看似人間仙境,開車上路卻覺得心里十分不踏實。
范梨花坐在出租車里不停囑咐司機開慢點,晚點到家不怕一定要注意安全。雨霧天眼睛不好使,萬一和對面車沒避開大家都得死……
司機被范梨花叨叨煩了,腳下不但不減速還踩油門加速。面包車飛馳起來沖破重重雨霧向小烏村駛去。
“不行了,太快了,我要昏倒了。”
范梨花坐大客車不暈車,坐小車頭昏想吐。本來一直和司機叨叨著話還能忍住心里的惡心。結果司機猛踩油門,面包車在縣道上顛簸起來,她的腸胃頓時像開了鍋一樣直向喉嚨上沖。
“司機麻煩你開慢一點。雨天視線不好,還是要注意安全。”
一直沒說話的李恬兒靠近司機的椅背說道。
司機帶了一腳剎車,車速慢了下來。這時范梨花卻是再也控制不住口腔里蓄滿的酸水,哇地吐了出來。
范梨花吐得不偏不倚,一口酸水全吐在了坐在前排副駕駛位上的陳云潮后腦勺上。
陳云潮扭臉看她時,她的第二口酸水噴了出來,全噴在了陳云潮的臉上。
“臥槽……”
陳云潮伸手抹臉。
頭腦眼花的范梨花定睛看清她對二兒子干的好事,驚慌得馬上站起來,伸手去幫陳云潮抹臉抹脖子。
“行了!”
陳云潮吼了一聲。母親哪里是幫她擦干凈頭臉,簡直是把嘔吐物在他頭臉上抹了個遍。
“我沒帶手絹……司機,你有衛生紙嗎?”
早上喝的菜粥葉子明晃晃地垂在陳云潮的下巴上,范梨花又惱又臊,和司機說話,司機卻當耳邊沒理她。
也不知道司機是不是故意,這時面包機還連續起了幾個劇烈顛簸,把范梨花的頭撞在車頂,連著發出幾聲“哎喲”。
“坐穩了,出了意外我不管。”
司機開口就是一嗓子喝斥,范梨花坐下抱緊前排靠背,還想幫二兒子的忙,陳云潮地俯身向前不讓她伸手。
李恬兒從購物袋里拿出一個手絹遞給陳云潮,陳云潮以為是母親范梨花在椅背后敲他,他正要說話,范梨花忙說:“桃花給你手絹擦臉,你快接著。”
陳云潮扭臉接過手絹,李恬兒又拿出一個手絹遞給了范梨花。
暈車的滋味不好受,范梨花吐了兩口嘴角還有殘液。看著陳云潮和他母親的慘狀,李恬兒也是做了好一會思想斗爭,才把她在百貨大樓精挑細選購買的手絹,拿出兩條分別遞給他們。
范梨花擦完嘴角,看著手上的白底綠花帕子繡花精花精美,被她這么一擦,手絹上馬上顯出一團污漬。
“那啥,等我回家給你洗凈了。”
范梨花不好意思地把手絹疊起來塞進了她自己的褲兜里。
“不用,手絹是我買來送給你們的。啊,大哥也有。給海潮也留一條,等他啥時候回來可能用。”
李恬兒從袋子里又掏出兩條男式狗牙邊格子手絹遞給范梨花。
“喲,你還給他們買東西。這手絹挺貴的吧?花樣可真好看。”
范梨花接過手絹回頭讓大兒子陳江潮看,陳江潮一直歪頭靠車瞇眼睡著,聽見母親叫他,接過手絹顯得很高興。
“海潮的我替他先收著。桃花,你是掙到錢了吧?我看你今天買了不少東西,做頭發還有你身上的衣服應該都不便宜。”
范梨花斜眼盯著李恬兒放在手邊的購物袋,眼里充滿渴望。
李恬兒笑笑沒說話。范梨花有點訕訕地。
送幾條手絹李恬兒不心疼,但是要送范梨花東西,她還是要經過劇烈的思想斗爭的。思來想去,最后決定滿足一次范梨花的愿望,送她一件羊毛衫。權當可憐她年輕守寡一個人養大三個兒子不容易,何況還有大傻兒子。
“真是送我的?啊,還是上海牌羊毛衫!這個牌子賊貴,一般人哪買得起。我估計你爸都不舍給你媽買一件。瞧這上面釘的珠子,該不會是真的珍珠吧……”
范梨花被李恬兒送她的禮物驚呆了,伸手撫摸著還不覺得不夠,又拿起來湊在鼻子底下聞來聞去。目光閃閃地,好像感動得快要哭了。
瞧著老太太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李恬兒這次心里只想到可憐兩個字!想必范梨花到縣城商貨商場采購年貨的時候,也是對各種喜歡的東西眼熱心動,卻只能看看,只怕覺得一輩子也買不起或者不舍得買吧。
羊毛衫原本是打算送給李桃花母親的。從原主李桃花的記憶里,她嫁人以后從來沒給自己的母親買過任何禮物。
唯一一次從娘家帶回來的毛線想給母親織一件毛衣,都被范梨花搶回去拆掉,重新給陳云潮織了一條毛褲。這樣的婆婆固然可恨,可是陳家確實困難,只能可著陳云潮一個人消費。
下次給李桃花的父親兄弟買幾樣更好的送過去。
這樣想著,對于送出去的禮物就沒那么肉痛了。
出租車開進小烏村馬上成了熊孩子們追逐的對象,幾個頑皮的半大小子一直跟著黃面的跑到陳家的院門口。
“仙姑回來了,我去告訴我媽可以來瞧病了。”
不知哪家孩子喊了一句扭頭朝村里跑去。
陳云潮頭腦算是抹干凈了,不過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不好聞,他自己都嫌棄得很,也不顧才出院的大哥陳江潮走路不太方便,他搶先跑進院里奔去水池子洗臉洗頭。
范梨花把裝羊毛衫的袋子挎在手臂上,雙手扶著陳江潮下車進屋。安頓好大兒子,她馬上拎著袋子回到小屋換上,又跑到堂屋的大鏡子前左照右照,嘴里發出嘖嘖聲。
“這件衣服太好了,我穿著大小正好。桃花真會買東西,她現在給人看病收錢了,以后你可不能再對她冷著臉了。”
范梨花對著大鏡子里的二兒子說道。
陳云潮拿著毛巾搓著頭發上的水,被母親這么一說,他笑了。
“媽,我啥時候對桃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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