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京郊九皇子府的紅漆木門便被人給叩響了。
來接人的,正是去年秋末老太后仙逝時,駕了馬車去陸國公府接陸子虞入宮守喪的那個小太監。
小太監名為四喜,是瀛夙特意指派來接陸子虞入宮的。
四喜上前剛敲了兩下門,就有人把門給從里拉開了。
出來迎的,是一臉笑呵呵的江總管。
“您便是江總管吧?”四喜拱了拱身,頗有規矩。
“正是。敢問公公可是來接人的?”
“奴才奉陛下之命,來接陸貴人入宮。”
“貴人剛起,煩請公公稍等一會兒。”江總管四下瞧了瞧,像是刻意躲著什么。
他勾回頭,見身后是空蕩蕩的,才敢上前對著四喜小聲道,“貴人這些日脾氣不好,待會兒進了宮,你們可得小心伺候著。”
四喜愣了愣。
脾氣不好?
他同陸貴人有過一面之緣,那客客氣氣的模樣,真瞧不出來半分脾氣不好。
難道是小日子來了?
四喜正若有所思的揣測,便見著從不遠處走來了一行人。
為首被簇擁著的女子,一身嫣紅薄綾裙,襯的面容似如海棠嬌。發髻高挽,露出瑩白的脖頸,耳垂上掛著的金縷琵琶絲墜子,一搖一晃蕩漾在風中。
臂彎處掛著的綢緞披昂,如云似霧繚繞在她的身旁。
裊裊走來,那步履輕盈婀娜,腰肢攜柳,明明穿著正經的衣裳,可偏能自生出風情媚骨。
四喜看癡了。
他早聽說過陸家四娘子艷美無雙,可上次瞧見她時,人家穿的是喪服,容貌雖艷,可風姿卻比今日差遠了。
別說四喜瞧傻了眼,還有他身后那一眾從宮里出來迎人的丫鬟、小太監們,各個都跟入了迷障似,盯著那嬌容艷艷好不發愣。
這便是陸家四娘子?
透過這一身風流,他們突然想到了一詞——寵慣六宮。
江總管朝陸子虞笑著出聲,也算將一眾人的魂都趕緊給招回來,“貴人今日出府,往后便就由不著老奴伺候了。這春日里還有些冷,貴人可得多多注意些,別惹了風寒染病嘍,還有貴人愛吃府邸的一些膳食,下午便就派會做的廚子去御膳房當差,庫房您看上的緞子...”
“行了行了,你也別在這兒煽情了。”陸子虞瞥了他一眼,眼窩子微微有些發紅。
她祖父去世的早,也沒見過一面。
這些日與眼前的老頭相處下來,倒是讓她感到了無微不至的照拂,雖然絮絮叨叨話多了些,可倆人也是能談到一塊兒去,如今就這么突然走了,陸子虞多少有些心酸。
她從袖口掏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棉麻袋子,袋上繡著壽仙摘葫圖,繡工算不上多精巧,卻把那壽仙模樣給繡得活靈活現。
“這是?”江總管接過那棉麻袋一看,老眼淚蒙蒙。
上頭的壽仙面容,竟然跟自己有個七分像。
陸子虞撇開臉不看他,“給你用來裝瓜子兒用的。不過你也別吃多了,那東西火氣大,吃了后得趕緊多喝些白茶祛火。”
江總管跟得了寶貝似,忙把手里的棉麻袋子給揣進胸口。
香轎抬起,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著宮門方向駛去...
從京郊到宮里,路途也算有些遠了,陸子虞一路上小憩了好幾覺。
再睜開眼時,入目是一片紅綢彩緞,百花生香。
陸子虞坐在轎攆之上,透過被風浮動的紗幔,她看得清外頭那番喜氣之景。
“落寧,咱們這是到哪兒了?”
“回小...回貴人,咱們已經入了宮門,這會兒正往您的寢宮去吶。”落寧下意識想喚小姐,幸好她急急改了口,要不恐怕有人背地里挑刺兒,說她們陸國公府的規矩粗鄙。
入了宮門內,這行走坐立、言談舉止都得時刻注意著才可。
“怎么這宮里處處都掛著紅綢花燈?”陸子虞有些疑惑。
四喜隨行在旁,聽見貴人發問,他忙是作揖答道,“回陸貴人的話。新君剛是繼位,這宮里添些明媚的東西,也是討個喜勁兒。”
“喜勁兒?”陸子虞媚眼一掃那紅綢子,倒也是沒多想,“這瞧著怎么跟娶親似,處處張燈結彩的。”
四喜眼皮兒猛地一跳,連忙把腦袋給低垂下去了。
過了不大一會兒的功夫,轎攆停在了一處殿宇門外。
這殿宇雕梁畫棟,屋脊高聳,瞧上去巍峨富麗,不像是給尋常后妃們住的地處兒。
“這是華安殿,先祖太妃娘娘曾經的住處。這兒景色秀麗,又離陛下的龍延殿稍近一些,便就先給陸貴人住下了。”四喜一晃拂塵,又笑著道,“陛下專門給貴人置的花萼殿還沒拾掇好吶,等著過小半月才能搬過去了”
陸子虞輕含嬌顎,算是對四喜說的話知曉了。
“陛下吶,可是下了早朝?”
“早朝剛散,這會兒正同幾位大人在朝暉閣商討春旱的事兒。”四喜想了想,又小心翼翼補了句,“估計中午是陪不了您用午膳了...”
果然,話剛說出口,就瞧見那嬌容之上慍沉了三分。
陸子虞算是看明白了,那位爺自從登基繼位之后,這心里怕就只裝著黎民蒼生了,早就把她給忘到九霄云外去。
正是心里憋著氣,便聽四喜又道,“晚上陛下宣了您去龍延殿,還望貴人早些收拾好。”
剛涌上來的火被澆滅了一半,桃腮粉面攜了羞赧。
她自然明白四喜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下次說個話,能不能別大喘氣兒?”陸子虞嗔看了他一眼,直徑跨門走進華安殿內。
四喜委屈摸了摸鼻子。
看來九皇子府的江總管說得對,他也是感覺到這位貴人娘娘有些喜怒無常...
入了夜,八人抬的紅綾轎攆穩穩當當停在了華安殿外。
轎攆雕的精致,上頭還繪有牡丹并蒂,丹鳳朝陽、百子福祿圖,紅綾紗幔在風中盤旋縹騰,怎么瞧都像是一頂花轎。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華安殿的宮門緩緩而開。
陸子虞身披胭脂色的玉綾罩衣,發髻低挽成墮馬,髻間未戴金玉之物,只佩了一朵嫣紅招展的虞美人。
遠遠走來,腰肢柔蔓無骨,嬌媚生香。
四喜只看了一眼,忙把腦袋移到別處。
這怕不是去侍寢的,是去專門勾他們陛下心魂兒的...
紅綾轎攆朝著龍延殿駛去,這路沒多遠,可卻三晃兩不晃,把陸子虞晃暈乎睡著了。
她今日從京郊入宮,本就有些疲困,下午又被落寧和驚蟄按著打扮了許久,這會兒被人一晃悠,可不就是困了。
轎攆到了龍延殿門口,四喜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在宮里呆了這么久,頭一遭碰見有貴人侍寢時睡在轎攆里的。
這會兒他是要把人喚醒?還是進去跟陛下稟報一番?
想了想。
這陸貴人是陛下的心尖兒寵,敢醒來鬧了脾氣,往后他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心一橫,還是讓人先去探探陛下口風。
四喜等了沒多久,探口風的小太監便是把陛下身旁伺候的八寶公公給招來了。
八寶和四喜算是老相識,說話也不拐彎抹角。
“陛下說了,讓把轎攆給抬進殿去。”八寶壓低了聲音,細如蚊子般,“小心些,可千萬別將這位嬌主子給折騰醒了。”
把轎攆抬進去?
四喜瞪大了眼,可心頭卻是美滋滋的。
幸好他賭對了,沒將自作主張將陸貴人給喚醒。
看來往后宮里頭,這最厲害的主子,還得屬這轎攆上正睡得酣暢的美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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