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在哪，最后的記憶是沈清夢扶著他在路上走。他甚至都不確定，這段記憶，是不是夢境里的場景。

身下床被柔軟，帶著點薄荷的香味，空調溫度適宜，顯然是一間臥室。

紀星河摸索著起身。房間里是真的黑，一絲光線都不見，除了摸索，沒有其他的辦法。

先往床頭摸，床頭柜上一般都有燈。果然，在摸到厚厚的一摞書之后，紀星河終于找到了床頭燈的按鈕。

光線霎時充滿了整個房間。

適應了一會兒，紀星河才打量四周的環境。臥室里陳設十分簡單，但是都是極舒適的。

遮光性極好的窗簾把外界的光線遮擋得嚴嚴實實，正對著床的墻上有一塊投影的幕布，看起來是主人靠在床頭觀影的用處。

床頭靠著巨大柔軟的靠枕，床邊鋪著深灰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床頭柜邊緣。床頭柜上擺著剛剛摸到的書，大部分都是英文，紀星河隱約認出是編程相關的。

看來這是沈清夢的房間。應該是自己喝多了，沈清夢把他帶回了家。

紀星河翻身下床，走出房門，居然是二樓的臥室。自己人事不知的時候，沈清夢是怎么把他弄上二樓的？

站在欄桿邊，從樓上望下去，沈清夢正坐在樓下的沙發上翻一本雜志。客廳里只開了沙發邊的一盞落地燈，僅僅照亮沙發的一角，把她籠罩在暖黃的燈光下。

客廳空調溫度開的有點低，沈清夢穿著長袖的家居服，腿上搭著一條深灰色的薄毯，十分居家。

她看的很專注，但是紀星河走到欄桿邊發出輕微的響聲，立即驚動了她。

她看書和看電腦屏幕的時候喜歡戴眼鏡，據說對視力好。

現在她戴著眼鏡，微微瞇起眼睛，仰起頭往上看。鏡片阻隔了她的視線，紀星河看不清她的眼神。

“醒了？”沈清夢長時間沒有說話，聲音有些啞。她清了清嗓子問他：“下來吧，餓不餓？”

紀星河扶著欄桿下樓：“你怎么把我弄上來的？放沙發上就好了。”

話說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更啞。

沈清夢合上雜志，把薄毯掀起來放到一邊，去廚房里端了杯水遞給他：“我抱你上去的，最近有在練力量，看來有些效果。”

紀星河瞬間腦補了沈清夢公主抱他的樣子，一口水差點噴出來，嗆得自己連連咳嗽。

沈清夢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笑著說：“開玩笑的，你還沒醉到人事不知，我托著你走上去的。客廳空調溫度低，怕你著涼，臥室剛剛好。”

咳了一會兒，紀星河終于緩過氣兒來：“現在幾點了？”

客廳里也拉著窗簾，紀星河沒辦法判斷時間。

沈清夢抬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馬上七點了，要不要吃飯？有粥。”

剛喝了杯水，水溫正好，紀星河都能感覺到溫暖的水流劃過干涸的嗓子，順著食道流進胃里，無比熨帖。現在沈清夢提起粥，他頓時覺得一杯水可能不太夠，還需要一些食物，安撫腸胃。

看紀星河點頭，沈清夢擰亮了客廳的吊燈。

客廳的陳設也是十分簡單卻舒適。

沙發上隨意扔著幾本雜志，和沈清夢剛掀開的薄毯窩在一處。茶幾上放著果盤，里面盛著半個西瓜。西瓜吃了一半，還插著勺子。沙發對面的墻上沒有電視，也是一塊投影幕布，下面的矮柜上放著書和許多小東西，看上去有些亂。

稍顯凌亂的居家場景，十分溫馨靜謐。

沈清夢從廚房里盛了兩碗粥，又從冰箱里摸出來兩個鴨蛋，磕了兩下，立在桌子上。

粥看起來熬了挺久，軟糯香甜，配著金黃流油的鴨蛋，紀星河感覺擰巴成一團的胃，漸漸舒展開。

沈清夢做事情十分專注，連吃飯都是。紀星河突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話，午睡醒來暮色四合，家里冷冷清清再沒有人氣，可能這就是孤獨。

而現在，午睡醒來，有白粥有鴨蛋，還有喜歡的人在身邊，一起享受晚餐。

可能這就是平凡的幸福。

紀星河吃完放下筷子：“你行李收拾完了沒？”

沈清夢沖他身后努努嘴。

紀星河轉頭，看見客廳的角落里有一個小行李箱。

“我早就收拾完了，就裝了幾件衣服，一些常用的書，還有筆記本。到時候書包里放點日用品就可以了。你收拾完了沒？要不要幫忙？”

“要。”

沈清夢剛低頭喝了一口粥，顯然要不要幫忙的問題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紀星河真的應下了。

“你收拾了什么？”

“什么也沒收拾，就裝了些衣服。”

紀星河打算裝幾件衣服就走，反正東西都放在家里，缺了什么再回來拿。除了離基地有點遠，也還不麻煩。

但是現在，看到了沈清夢家里一切以舒適為主的布置，紀星河就是想讓她幫他收拾，一種微妙的撒嬌心態。

得到了紀星河肯定的答案，雖然有些意料之外，沈清夢還是迅速進入了準備狀態。

她側身，從冰箱上扯下來一張便利貼，又從餐桌抽屜里摸出來一支筆，一邊寫一邊念。

“基地里肯定是集體宿舍，床上用品得備好，也不知道有沒有蚊子，這些小東西先記下，你家沒有就去買。衣服只需要帶夏天的，秋冬的到時候你回來拿或者我給你送過去也行。洗漱用品你有沒有慣用的牌子，沒有就不帶了，到時候買。還有書，你要不要帶？”

紀星河湊過去看她寫。

一貫的沈清夢式風格，各種物品分門別類列舉，要帶的要買的在哪買都寫得清清楚楚。

看到洗漱用品，紀星河心里一動：“你用的什么牌子的？”

沈清夢有點沒反應過來：“你說洗發水？沐浴露？”

紀星河撩起她垂在肩上的頭發，在手指上打著圈：“這個味道。”

沈清夢嗔他一眼：“我還有多的，送你一套。”

添添改改之后，沈清夢又抽出一張紙，重新謄寫一遍，折好遞給紀星河：“明天給你收拾東西，三號送你入營。”

第二天紀星河如約來接沈清夢。

兩家本離得不算遠，紀星河騎了一輛自行車，一只腳踩在腳踏上，單腳撐地。

沈清夢下樓來的時候，繞著他驚訝了一番：“你居然還有自行車？”

紀星河摸了摸車把：“這樣比較帥？”

的確很帥。

少年人蓬勃的朝氣，在陽光下分外燦爛。一側耳垂上的耳釘，閃閃地折射出明晃晃的光線，耀眼到刺目。

紀星河拍拍后座：“走吧，先去吃早飯。”

沈清夢坐上后座，從后面抱住紀星河的腰：“坐穩了，走吧。”

紀星河腳上一用力，自行車穩穩地駛出去。

夏日清晨的風，帶著微微的燥，拂在臉上，吹起沈清夢散落的碎發。紀星河這幾個月的健身初見成效，腰身精瘦，隱約有了些腹肌的影子。

沈清夢有心想摸一摸，又怕擾亂他心神，把車子騎到綠化帶里去。

老城區的小巷里總有些好吃的小店，得久居的人才能摸到門路。紀星河載著她七拐八繞了一會兒，在一家連門頭都沒有的小店前停下。

店門口正在包餛飩的婦人看見紀星河，和他打招呼：“星河呀，好久沒來了，吃點什么呀？”

說完看見他停下車，牽著后座上的女孩子往店里走，笑瞇瞇地問：“帶女朋友來的呀？”

紀星河有些羞澀地點點頭：“張嬸子，來碗雞湯餛飩，一籠蒸餃，兩個包子，再給我加兩個雞蛋。”

“好的呀，你等一會兒哦。”

紀星河牽著沈清夢走到店里挑了個位置坐下。

從外面看一點都不起眼的小店，里面的面積也不大，只放下四張桌子，環境倒是很干凈。

紀星河從消毒柜里拿出餐具放在沈清夢面前：“我初中就在前面，早上上學總是從這里過，張嬸家的早餐我總來吃。”

“是的呀，”張嬸端著蒸餃和包子從門口進來，這樣的小店，廚房設在門口，早餐打包帶走很方便，“星河那時候天天來，最愛吃雞湯餛飩了。”

“是呀，張嬸子包的餛飩在這條巷子里是最好吃的。”

一句話逗得張嬸笑得更開心了：“餛飩馬上就好，你們先吃。”

沈清夢和張嬸道謝，夾起一個蒸餃。果然皮兒薄餡兒大，十分鮮美。

不一會兒雞湯餛飩也端上來，一頓早餐沈清夢吃的非常充實。

吃完早餐，紀星河又載著她去逛超市，兩人把清單上零零碎碎的小東西采購齊全。

中午，紀星河又載著她去巷子里的小店吃午飯。

這時候沈清夢要是還看不出來，紀星河什么收拾行李采購生活用品，都是約她出來的理由，那她就不是沈清夢了。

于是午飯的時候，沈清夢笑著對紀星河說：“紀哥，你看大夏天的，你要是舍不得我，想跟我約會，你就直說嘛。我也正好舍不得你，想跟你約會呢。”

紀星河有些借口被看穿的窘迫：“那下午要不要去看電影？”

只要是和紀星河一起，沈清夢也沒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紀星河入營前兩天的時間，和沈清夢逛公園看電影逛商場，雖沒有依依之語，卻盡是惜別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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