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在學校門口停下,遠遠地就看見班主任劉老師和夏令營的總負責人夏老師,還有生活老師周老師,站在學校門口“南城大學”幾個大字前。
三位老師也看見了他們三個人。
離得還遠,就能感受到山雨欲來的氣氛。
沈清夢小聲問林敬:“不是民不舉官不究的嗎?”
林敬收斂了點,但也沒有多少擔憂:“看來是運氣不好,撞上了。”
“會怎么樣?”
“不知道,得看到底撞到什么事情上了。”回答的是楊理。
走到近一些,夏老師背著手站在最前面,臉色黑如鍋底,顯然怒氣已經醞釀到滿值了。他身后半步的地方站著劉老師,也是一樣的黑著臉。
只有年紀相仿、還是學生的周老師,一臉擔憂,很想擠眉弄眼傳遞眼色,但是礙于身邊兩尊大神,又生生忍住。
林敬腳步一邁,領先了半步,像是個領頭的。沈清夢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已經走到了三位老師面前。
“干什么去了?”
夏為民連聲音都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
“出去吃飯了。”
“夏令營規定周五能出校門嗎?”
“不能。”
“你也知道不能!”夏為民聲音陡然拔高,“知道不能你們還出去,仗著成績好老師不會勸退你們是不是?!”
提到勸退了,看來事情很嚴重。
劉老師趕緊上前勸阻:“夏老師,都還是孩子。現在還不算太晚,讓他們先去禮堂吧。”
夏為民重重“哼”了一聲:“先去禮堂,講座結束再跟你們算賬。”
禮堂?講座?沈清夢和林敬楊理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茫然。完全沒有接到通知,何來的講座?
六點鐘下課,算上打車吃飯的時間,現在是七點半,禮堂里的講座約莫是開始了半個小時。看來是集合前點人數的時候發現他們不見了的。
三個人悄悄從禮堂后門溜進去,就近找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
主席臺上有個中年男人,在講一些基因序列方面的東西。
林敬問:“生物學的講座,讓我們都來聽做什么?”
沒等他話音落地,沈清夢一句“我x”壓在喉嚨里半吐不吐。
“哎?你個女孩子爆什么粗口。”
沈清夢根本管不了林敬在說什么,她現在非常凌亂。主席臺上那個給大家展望競賽和未來生物科技發展的人,不是老沈是誰?
算起來沈清夢和老沈,自期末考試家長會之后就沒見過了,算到現在有個十來天了。她也不知道老沈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還忙到夏令營來給學生們做講座了。
“我爸。”
“啊?”林敬對于這句和上一句粗口,完全聯系不起來。楊理看了看老沈,又看了看沈清夢,仿佛懂了這句咬著牙的兩個字。
兩人都沒有給林敬解釋的意思,他也不再追問,專心聽講座。
雖然老沈是搞生物的,但是他本人是個非常有意思的人,所以他的講座,哪怕是其他如物理數學這種學科的學生們聽起來,也十分有趣,且煽動人心。
禮堂里時而哄堂大笑,時而低低討論,時而靜默不語,氣氛和節奏都被老沈抓得非常好。
老沈并沒有講很多,過了會兒便結束了。
沈清夢從小聽老沈教導,也不差這一場講座。在整個禮堂熱烈的掌聲中,林敬有些意猶未盡:“這個教授真的挺有意思,早知道就明天再去吃飯了。”
掌聲逐漸安靜,夏為民走到主席臺邊:“非常感謝沈教授給我們帶來的精彩講座。接下來大家有什么困惑和問題,可以提出來。”
禮堂里再次熱鬧起來,許多人都在舉手示意有問題想說,尤其是生物學科競賽的。
林敬卻抓住了不一樣重點:“沈教授?”聯想到沈清夢的那句“我爸”,仿佛摸到了真相。
“沈教授是你爸?”
沈清夢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是我爸。”
“那你不知道他今天來有講座?”
“我要是知道我還能跟你們偷跑出去被抓個現行?”沈清夢翻了個白眼,“我都半個月沒見過我爸了。”
楊理也來湊熱鬧:“上次家長會沒讓沈教授代表學生家長發言,我表示很遺憾。”
這時候有學生問老沈:“沈教授,您覺得天賦可以用后天努力來彌補嗎?”
老沈悠長的目光,穿過大禮堂,直直落到最后一排沈清夢身上。沈清夢抬頭,和他對視。老沈的臉上帶著微笑,像和過去十幾年里,每次鼓勵她一樣,慢慢開口。
“我有一個女兒,跟你們一般大的年紀。她除了長得像我,挺漂亮,從來都不是乖巧可愛的孩子,從小就不是。“
班級里響起低低的笑聲。
沈清夢沒有在意,老沈也沒有在意。
“她逃學、打架、玩游戲、搞音樂,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天賦在哪,但是她每每都能搞得有模有樣,游戲打得挺好,音樂也還不錯,打架有時候比男孩子都兇。”
林敬側臉看了沈清夢一眼:“感覺你的形象全都被你爸毀了。”
沈清夢并沒有聽到他在說什么,老沈從小到大對她的態度都是,自由。她從來沒有聽過老沈對于她的評價,仿佛她的成績只是她自己的成績,和她的父母家庭沒有半點關系。現在突如其來得到了“有模有樣”的評價,沈清夢感覺眼眶有點熱。
原來她還是在意老沈的肯定的。
“突然有一天,她告訴我,她要參加競賽。你們是不是以為,是生物學科競賽,其實并不是。我沒辦法給她任何指導,全都靠她自己,我只讓她想好了就去做。于是我就看著她,每天看書,不打游戲不逃課,認真做題認真思考。我并沒有告訴她,她和其他人的差距在哪里。不過這么久了,她也應該發現了。所以我想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然后再告訴你們,后天的努力究竟能不能彌補天賦。”
雖然老沈最后沒說,但是他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以沈清夢為例,她的努力,老沈都看在眼里。她以前能做的“有模有樣”,相信她現在也是可以。
這番話,老沈人在主席臺上,目光一直留在沈清夢身邊,顯然更多是說給她聽的。這對于沈清夢,是莫大的鼓勵。
進了夏令營這一周,沈清夢逐漸感覺到吃力。她看到了她和楊理的差距,也看到了和林敬的差距。她也有過迷茫,這種差距,究竟是天賦的先天差異,還是她不夠努力的后天差距。
老沈這一番鼓勵,宛如為沈清夢撥開迷霧。不試一把,怎么知道努力能不能彌補天賦呢?
“喂,”林敬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爸夸你呢,又不是罵你。”
沈清夢回過神來,有些不解。
林敬手指在自己臉上蹭了蹭:“你哭什么?”
沈清夢伸手一抹,果然滿手淚水。可能是老沈的這番鼓勵,來的太及時,驅散了她心里的茫然和不安。
楊理遞來一張紙巾:“擦擦臉,一會兒結束了還得去領罰。”
“你可別說話了吧,”林敬沒好氣地說,“領罰這事兒你怎么記這么清楚呢。”
果然,老沈又回答了幾個問題,夏為民就宣布講座結束。沈清夢正想趁著夏為民送老沈出去的功夫,偷溜出去。
沒想到夏為民一個回頭,視線牢牢鎖定住他們三個,眼神里寫著“別動,在這等著”。
沈清夢無奈,只能悄悄摸出手機,給老沈發消息求救:“爸爸,救我啊!”
老沈沒回消息,沈清夢也不知道他看見了沒有。過了會兒,禮堂里的人陸續都走完了,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夏為民從門口進來,看見三人,臉色雖然還是沉著,但是沒有之前那般黑了。
“知道錯了嗎?”
林敬立刻認慫:“知道了,夏老師,我們一定遵守規矩,不會有下次了。”
這認錯的熟練度,沈清夢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林敬眨眨眼,回以一個“識時務者為俊杰”的眼神。
夏為民看他們剛認完錯,就開始擠眉弄眼,不免又有些上火。
“既然知道錯了,罰你們每天下課打掃教室,你們認不認?”
還好只是打掃教室,算是很輕的懲罰了,沈清夢和林敬連連點頭。
這三個人都是夏令營里成績頂尖的,要說勸退還真做不到,也舍不得。違規出校門這事兒,說大也大,說小也就是一樁小事兒。更何況沈清夢還是沈毅教授的女兒,總不能剛請人家做完講座,轉臉就把人家姑娘勸退了。
于是只能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總算從禮堂里全身而退,沈清夢舒了一口氣。路上收到老沈的消息:“你又闖什么禍了,需要你老父親給你收拾爛攤子?”
“爸爸,你居然不告訴我你要來,你簡直就是坑閨女第一人。”
“你個小沒良心的,剛才哭著喊著讓你老父親救命的時候,怎么不見你說這話。”
“我就是出校門改善了一下伙食,你不來搞講座,根本發現不了嘛。現在好了,你親閨女被罰每天都要去打掃教室,還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懲罰。”
“該!別亂跑了,每周五都有教授來做講座的,你韓老師也要來,是哪周我就不知道了。”
韓正青是老沈給沈清夢找的啟蒙老師。
“韓老師不是在京城嗎?到這來做什么講座?”
“我們所里不是開了個生物神經系統和計算機的交叉項目么,你韓老師來這邊指導工作。”
“我們這個夏令營的主辦方挺牛啊,來指導工作都能請過來?”
“老韓也是聽我說你在夏令營里,來看看他的半個學生,有沒有讓師門蒙羞。”
這算是什么理由嘛?來看她?老沈這么干沈清夢還能相信,畢竟老沈能做些奇怪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韓老師能為了來看她,接個講座的邀請,沈清夢根本不信嘛。
老沈不想說的事情,沈清夢也追問不出來。
“爸爸你要回家嗎?不來把你為了吃頓飯還要受罰的可憐閨女接走嗎?”
老沈回了一句:“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沈清夢懂了,就是讓她老實呆著。不過她也就這么順口一說,周末根本沒別的安排,圖書館看書自習,甚至連周末給紀星河打個電話的念頭都沒起。
紀星河每天起床,先看看手機上有沒有消息,多數時候能等到沈清夢的只言片語,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他知道她有了個新的目標,超過林敬,知道她們新學的數學課好難,知道她的兩個室友特別刻苦,這么多天見面次數寥寥無幾。
往上翻翻聊天記錄,每次回復之間都隔著十幾個小時。
紀星河苦笑,這宛如天塹般的時差啊。
但是和沈清夢一樣,紀星河也沒有生出打個電話聊一聊的念頭。雖然周末青訓沒有訓練任務,沈清夢應該也沒有課,但是這兩個人都十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不遺余力地去爭取,其他的都是細枝末節的小事,不值得在意。
包括現在在門口,這幾日風雨無阻等他吃飯的人。
陳菲站在紀星河宿舍門口輕輕敲門:“紀星河,你起來了嗎?去吃飯吧。”
紀星河剛給沈清夢回完消息,就聽見陳菲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進來。
JN基地安排雖然是男寢女寢離得遠,但是并不阻止互相串門。陳菲是JN女隊的成員,青訓日常訓練的時候,除了隊內互相對抗外,有時候還會和女隊一起訓練。
陳菲就是這樣認識紀星河的。
有了孫露露的前車之鑒,紀星河自然明白陳菲對他有好感。盡管他已經極力疏遠,但是都在一棟樓里,生活軌跡又極為趨同,加上一方有心,總也躲不開。
只能每每拉上傅明旭和韋順當擋箭牌。
陳菲幾次在食堂“偶遇”,都有兩個電燈泡在,只能改變策略,直接到宿舍堵人。
紀星河無奈,拍拍床板:“韋順。”
這幾天韋順已經成為熟練的擋箭牌,當下從床上翻身坐起,仰頭看著上鋪的紀星河:“一頓火鍋。”
“成交。”
韋順“嘻嘻”笑了兩聲,走出去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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