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后的周末，夏令營里沒有人放松休息，沈清夢也不例外。

圖書館四層的落地窗邊，炎炎的光線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在桌子上。陽光里帶著澎湃的熱度，和圖書館空調里徐徐送出的涼風，碰撞，融合。

沈清夢面前攤著《高等數學》，草稿紙上寫滿了密密的字跡。

楊理拎著三杯奶茶上樓，毫不意外地在窗戶邊找到了沈清夢，還有和她隔著好幾個座位的林敬。

把奶茶放在桌子上，楊理招呼道：”來看看喝哪種。“

然后又問林敬：“你坐那么遠干什么？”

林敬往沈清夢的方向挪了幾個位置，一邊挑挑揀揀一邊吐槽：“明明怕熱怕得要死，可是寧愿熱著也要挨窗戶坐，沈清夢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比如不曬太陽就不能光合作用的那種？”

沈清夢也放下筆，湊過來拿奶茶：“我要是曬太陽就能光合作用，還能省下吃飯的時間。”

一邊說著，一邊眼疾手快地從林敬手上搶走了他拿著的芒果沙冰，插上吸管，大大地吸了一口。

林敬手上一空，無奈地看著沈清夢：“這么涼的，你喝沒問題嗎？我都不敢喝。”

沈清夢挑眉：“不敢喝你還拿。”

“我剛想讓你拿過去給我曬曬的。”

楊理把剩下的一杯珍珠奶茶塞進他手里：“你就喝這個吧。”

入手滾燙，林敬差點把杯子扔出去。

這三杯，一杯芒果沙冰，一杯楊梅沙冰，唯獨這杯珍珠奶茶是熱的。

林敬把吸管插上，慢慢吸了一口，對楊理說：“有的人啊，就是體會不到你的好意。”

楊理咬著吸管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沈清夢莫名，不知道他倆在打什么啞謎。

不過搶這一杯芒果沙冰的報應，很快就來了。

晚上睡覺睡到后半夜，沈清夢是被一陣絞痛痛醒的。

來夏令營之后，每天緊張的課程和學習壓力，沈清夢根本沒注意到生理期已經推遲了。加上平時也沒有機會吃涼的東西，也就放松了警惕。正趕上楊理買了沙冰，一時沒忍住貪了涼。

宿舍里沒有熱水袋，甚至每天除了睡覺宿舍里根本沒人，連可以喝的熱水都沒有。室友睡得很熟，沈清夢也不好意思詢問她們，只能裹著被子蜷成一團。

渾身發冷，卷著被子沒一會兒就捂出一身汗。稍松開些，空調的涼風灌進來，又更加覺得冷。

沈清夢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半夢半醒地熬到天有些蒙蒙亮，實在躺不住了。

借著外面的微光，沈清夢摸進洗手間，打開熱水。

熱燙的水流打在皮膚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狹窄的浴室里逐漸升起白霧，窗戶沒有關嚴實，微風帶著清晨的味道一點點擠進來。

有了熱水的安撫，沈清夢仿佛感到身體里的血液在緩緩流動，疼痛也得到了安撫。

洗完澡看了眼手機，才五點四十五，沈清夢像往常一樣背著書包出門。

走到食堂的時候，早餐還沒做出來。這一個月以來，沈清夢每天第一個到食堂吃早飯，阿姨們已經跟她很熟了。

“今天來的早了呀，雞蛋還沒煮好呢。”

沈清夢勉強扯出一點笑容：“沒事的，我等一會兒。”

窗口的阿姨從旁邊的門里探出頭來：“怎么了呀，臉色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呀？”

幾個窗口的阿姨都探出頭來看她，沈清夢搖了搖頭：“就是生理期，昨天貪涼吃了冰的。”

盛粥的阿姨揮著勺子問另一個窗口：“老張，你那紅糖還有沒，我給小姑娘煮碗紅糖水。”

另一個阿姨點頭：“有的有的，你等我找找呀。”

阿姨拿著勺子指了指座位：“你先坐，等下好了阿姨給你端過去啊。”

沈清夢的確難受，跟阿姨道過謝，找了個位置坐下。

沒一會兒，熱氣騰騰的紅糖水和早餐一起端來了。沈清夢連連道謝，阿姨貼心地幫她把勺子筷子也取來了。

“我家姑娘跟你差不多大，也是不聽話，總想吃冰淇淋。你聽阿姨的話，要好好愛惜自己，你看你這疼著，多耽誤學習。”

聽著阿姨的絮絮叨叨，沈清夢想到以前，秦女士也是這么一邊數落她，一邊給她端茶倒水。

再次跟阿姨道了謝，沈清夢慢慢吃完了早餐。

雖然和晚上比好了不少，但是那不可忽視的絞痛依舊在繼續。

在教室里坐了一會兒，林敬也到了。一邊拿起沈清夢給他買的早餐，正想說什么，看見她的臉色，話到了嘴邊忽的一轉：“你怎么了，臉色這么白，黑眼圈還這么重，晚上做賊去了？”

沈清夢沒精力跟他斗嘴，連個眼神都欠奉。

林敬見她沒反應，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病啦？”

拍掉他的手，沈清夢沒好氣地說：“每個月都有那么幾天，問什么問。”

林敬“哦”了一聲，收回手，不再說話。

早上的安排是將月考試卷，照舊是點到名的上臺自取。

“沈清夢，98。”

沈清夢正要起身，林敬按住她。

“林敬，97。”

林敬走上講臺，取走了兩個人的試卷。

發卷的周老師奇怪的看了一眼坐著沒動的沈清夢，又看了看林敬，沒有說話。

林敬把試卷放在兩人中間，仔細看著錯漏之處。

周老師發完試卷，對著臺下說：“這次考試題目，綜合性很強，希望考的好的同學再接再厲，成績不理想的同學，需要反思一下，是哪里有薄弱環節。OTIN的題目，只會比這次考試更難，更有提高性。”

沈清夢并沒有心思聽老師說什么，剛剛被紅糖水和早餐安撫下去的那點痛意，又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到了中午下課的時候，沈清夢一把攥住林敬：“幫我帶份飯回來。”

林敬看著她：“好，那你等我。”

沈清夢伏在桌子上，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有一張薄毯披到了肩上。隨之而來的，還有飯菜的香氣。

一抬頭，看見的不是林敬的臉，而是楊理。

“怎么是你？”沈清夢的聲音有點啞。

楊理把打包好的飯盒打開，掰開筷子遞給她：“林敬不知道去哪了，讓我幫你帶份飯來，還叮囑我回去取張毯子給你。所以你是那幾天？”

跟一個男生談到自己的生理期，莫名有些尷尬。沈清夢接過筷子，胡亂點點頭，扒拉幾口飯到嘴里，掩飾尷尬。

楊理也察覺到這種尷尬：“你要不要下午回去休息，計算數學的課你可以看我的筆記，或者林敬的。”

沈清夢有氣無力地回答：“看情況吧。”

午飯和毯子都送到了，楊理沒有多待。

沈清夢吃了幾口飯，著實沒有什么胃口。下午的課和數學學科的同學一起上，在大的階梯教室。這間上午上課的小教室就空了下來。

周圍靜悄悄的，沈清夢只睡了半個晚上，現在午休時間，困意伴著痛意，有些昏昏沉沉。

迷糊之間，感覺額頭被敲了一下。沈清夢抬頭，林敬帶著夏天正午的炎熱氣息，站在她身邊。

他把一個巴掌大的熱水袋放在沈清夢手上，里面裝著滾燙的熱水，外面有軟布包裹，有熱度不燙手，十分熨帖。又從袋子里拎出來一個封口的小碗，拆開架上勺子遞給她。

濃郁的姜汁和鮮奶的味道充斥鼻端。

沈清夢呆呆地看著手上的熱水袋，桌子上的姜撞奶，還有他繼續拿出來的止疼片，有些緩不過神來。

林敬把東西都放下，給她解釋：“我問我媽了，她說痛經這事兒沒得辦法，只能喝點紅糖姜汁，抱著熱水袋硬抗。實在扛不住，吃點止疼片，但是最好不要吃。”

“所以姜撞奶是什么鬼？”沈清夢的視線移到桌子上的小碗上。

“咳咳，沒有賣做好的紅糖的，我媽說姜汁也行，這個有姜汁，應該能做替代品吧。”林敬仿佛也覺得這個替代品有點奇怪，轉而又在她頭上敲了一下，惡狠狠地說：“昨天跟我搶芒果沙冰你不是身手挺利索嗎，今天怎么就蔫兒了？你就是該。”

他總是喜歡用賤賤的言語掩蓋善意，但是這個情沈清夢還是從心里領了。

“謝謝。”

林敬接下來的話仿佛被掐在喉嚨里，說不出來，沉默了幾秒鐘才又說道：“快點吃吧，還要換教室。不要以為你這次比我考得好就是超過我了，課還是要好好聽的。”

沈清夢把熱水袋放到毯子里裹好，捂在肚子上。舀起一勺姜撞奶，濃郁的奶香和熱辣的姜汁的味道在舌尖彌漫開來。

不知道林敬在哪買的，和沈清夢在甜品店里吃到的味道更好。他對食物的挑剔，讓他總能找到一些不出名的小店，味道都十分不錯。

吃完一碗姜撞奶，抱著暖暖的熱水袋，沈清夢出了一身汗。不是早上那種冷汗，真正是身體感受到熱度出的汗。

收拾完書本，林敬在前面幫她拎著，沈清夢抱著毯子和熱水袋，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進到教室里的時候，這兩人詭異的造型引來了圍觀。

楊理已經占好了座位，兩人走過去坐下。

“好些了嗎？”楊理問沈清夢。

沈清夢的臉色已經不再慘白，精神也有了恢復，把熱水袋舉給她看：“好多了，感覺又活過來了。林敬不知道在哪買的姜撞奶，真的挺好吃。”

楊理看了林敬一眼，有些似笑非笑，話卻是對著沈清夢說的：“那就好，看我們的筆記總沒有自己聽課效果好。”

林敬也坦坦蕩蕩回了他一個眼神。

沈清夢堅持鍛煉，身體素質一向不錯。這次不過是因為一杯芒果沙冰惹的禍，現在緩過來了，就恢復到了以前的狀態。

晚自習的時候，甚至和林敬下戰書，比一比下次周考的成績。

在比誰更驕傲這件事情上，林敬還從來沒服過誰。

算上楊理，三個人每天自習互相出題的習慣一直保留。但是題目是越來越怪異，腦洞也越來越大。有時候聽完答案，都不禁會爆發出一句“還能這樣？”的質問。

但是成效也是很明顯的，對于各種知識點的應用都越發純熟。

八月的第一次周考如期而至。

周老師在講臺上拆試卷，學生們各自熟練地拉開距離。林敬抄起一支筆，側著臉問沈清夢：“比速度不？”

沈清夢也側過臉去：“為什么不？”

這樣的囂張頗有些林敬的風范了。

早上考完試，以往中午吃飯的時候，林敬和沈清夢都是一邊對答案，一邊激烈的討論。今天中午兩個人都十分安靜，楊理還好奇地問：“你們怎么不對答案了？”

林敬還是一如既往地吃蔬菜：“提前知道結果就沒什么意思了，等著下午發試卷的時候開獎。”

“你倆又打賭了？”

“賭是賭了，沒有賭注。”說完林敬點了點桌子，“要不要加點籌碼？”

“加什么？”

林敬突然壞笑：“一杯芒果沙冰？“

沈清夢白了他一眼：“就一杯芒果沙冰。”

林敬突然就斂了笑：“別胡鬧，你能吃嗎？”

“我攢著不行么？”

林敬忽的又笑了：“行，那你攢著吧。”

沈清夢看他這一來一回，忍不住吐槽：“你是屬狗的吧，變臉這么快的？”

林敬也不生氣，一笑而過。

下午發試卷，沈清夢第一個被念到名字，站起來去講臺取試卷：“芒果沙冰。”

林敬緊接著就被念到，坐在位置上絲毫不動：“成交。幫我一起拿回來。”

沈清夢取了試卷回來，和林敬一樣，把試卷攤在兩人中間，仔細研究彼此的答案。

“可以啊，你的數學已經追上來了，不是你的短板了。”林敬看完試卷，夸贊道。

突然被這個“行走的彈幕發射機”夸贊，沈清夢有些意外：“還是要多謝你和楊理每天給我出的題目。”

林敬滿意地點點頭：“算你還是有點良心，知道我們都在幫你。不過主要還是我啦，我比楊理的作用可大多了。”

這才是熟悉的林敬的風格。

“不過你這第一還是暫時的，你可要坐穩了，我要好好學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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