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與死亡交織成的絕望,老天都看不過去,明明是月朗風清的一夜,卻轉而下了一整宿的雨。
六姑娘投繯跟這件事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在偌大的顧府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這會兒大夫人付氏正按著眉間,身旁坐她的二女兒顧若宜。
“禾吟居那個也真是的,非要挑這種時候尋晦氣。”顧若宜一提起這事心里就堵的厲害。
付氏剜了她一眼:“你是什么身份,也值得為她生氣?”
禾吟居內,半撂下的床幔破了個大窟窿,床上一抹鵝黃色身影翻了個身,手臂掠過床邊的碗,瓷碗掉在地上的破碎聲將坐著的人驚醒。
“姑娘您醒了?是奴婢不好,自顧自睡著了,白瞎了這碗…”
不停歇的說話聲響起,寧初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來。映入眼簾的是臟兮兮的床幔,微微側頭能看見屋里的陳設十分簡陋,陽光照進屋子里,空中的塵埃一覽無遺。№Ⅰ№Ⅰ
而那個喋喋不休的女孩,鵝蛋臉大眼睛,眼下的烏青十分明顯。
“你…是誰?是你救的我嗎?這里是哪?”
脖子上的勒痕隱隱作痛,寧初艱難坐起身。
石榴愣了愣:“這兒是禾吟居啊姑娘,奴婢是石榴。”
寧初滿目不解,低頭看了看手背,沒有刀子戳出的傷口,下了床趿上鞋子,寧初越發覺得不對勁。
難道是老天爺給她機會,讓她去殺了業王,為寧家昭雪?
“我是誰?”
石榴說:“姑娘在府里排行第六,姓顧名湘宜。”
顧湘宜?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寧初思索了一番才想起朝中忠毅伯就是姓顧,他的女兒是宜字輩。№Ⅰ№Ⅰ
“這兒可是忠毅伯府?”
石榴聽見這句眼睛都亮了起來:“姑娘你想起來了?”
寧初嘴角噙笑看了看四周:“我有些失憶,但對這伯府卻印象深刻,隔壁就是寧家,我怎可能會忘。”
“姑娘說什么?”
寧初打了岔問道:“寧安將軍府現今如何了?”
“隔壁院現在什么活物都沒有了,大火燒了半宿,今早聽街上的人議論,說是業王妃企圖毒害四皇子,寧家謀逆,當夜滿家都死了,一個也沒剩下。”
聽著這些話,寧初唇角發白,雙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此時正值盛夏,可她卻覺得置身于冰窖。
石榴苦口婆心的勸她:“奴婢今兒還聽說,隔壁院的小將軍之前被圣上派去邊疆了,可能會逃過一死,不過誰知道呢。姑娘,你可別再打聽隔壁院的事了,現在滿京城都忌諱這個,讓府里人聽去又該添禍亂了。”№Ⅰ№Ⅰ
寧家的小將軍,那是寧初的哥哥,寧夙。
因為寧遠江戎馬半生戍守邊疆,年加大了加上舊傷很多,無法再領兵打仗,當時寧初正在備嫁,不清楚哥哥被突然派去邊疆的事,現在想來全是預謀!
怕是寧夙此刻還在為他所仰賴的天子拼命!戰場上刀劍無眼,誰知道會出什么意外?
皇上目的就是讓將軍府沒兵力在手,寧夙遠在邊疆不知情更無法支援,還不等知道家中慘禍,自己也會被皇上的暗信取了性命。
真是歹毒!
寧初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扯著石榴的衣襟,大哭出聲。
本不愿嫁給業王,可為了打消皇上的懷疑忌憚,寧初到底是領了圣旨,為了寧家嫁給了業王,可大婚當日卻釀下這等慘禍,真是讓寧初悔不當初!№Ⅰ№Ⅰ
“姑娘你這是怎么了?”石榴見到寧初這般,嚇了一跳。
她當然知道自家姑娘過得苦,否則誰會選擇輕生這條路呢?
哭的時候久了就容易喘不過氣,寧初擦干眼淚,紅腫著眼看著石榴說:“去打盆水來,我要洗臉。”
水盆里倒映的是一張素白的小臉,雖然有些稚嫩,但不難看出風姿絕美。
尤其是那雙眼,眼尾微微上翹,勾勒出難以言喻的絕美弧度。
看著這張陌生的臉,眼中劃過一抹悲涼,接著她彎了嘴角,對著倒影笑起來。
倒影也跟著笑。
手伸入水中,水紋蕩漾,倒影即刻消散。
寧初兩個字不適宜再叫,她日后都會和仇恨二字綁在一起。№Ⅰ№Ⅰ
要用顧湘宜的名字,演寧初的戲,解決寧家的仇人,為親人報仇,不死不休!
院外傳來腳步聲,年久失修的木門被推開,石榴站起身,眼中劃過一絲恐慌。
“把那個喪門星揪出來!”婆子聲音很大,屋門打開,兩個丫鬟氣勢洶洶的走進來。
“你們是什么人?”顧湘宜看向來人,面色肅寒。
婆子從門外走進,陰陽怪調道:“六姑娘可別是上吊吊傻了腦袋,連我都不認得了?昨兒隔壁院出了那樣的事,姑娘偏昨兒上吊,是嫌咱們伯府住在隔壁不夠晦氣嗎?”
顧湘宜覺得這婆子眼熟,問向石榴:“她是誰?”
“這位是橈祥苑的周媽媽,是伺候大夫人幾十年的老人兒。”石榴怯生生的回答。№Ⅰ№Ⅰ
“既是老人兒,為何如此不懂規矩?”顧湘宜起身直面周媽媽:“我好歹是這伯府的主子,你當著我的面兒耍什么威風?”
周媽媽大吃一驚,沒想到六姑娘竟敢這般和她說話。
府里有一條不落紙面的規矩,就是不用把六姑娘當回事,反正她是野種一個,顧家養育她十幾年沒將她趕出去已經算是寬宏大度了。
平日里六姑娘唯唯諾諾,連句整話都不敢說,見了周媽媽更是大氣不敢喘,今兒這般反常,確實讓周媽媽有些詫異。
“敢到大夫人跟前兒去,看看究竟是誰不懂規矩!來人,帶走!”周媽媽嘴巴刻薄道:“一個不知出處的雜種,也敢在伯府里自稱主子,真是可笑!”
一左一右的丫鬟奔她而來,石榴嚇的瑟瑟發抖,顧湘宜卻淡然自若。№Ⅰ№Ⅰ
“今兒誰敢在這兒動我一下,我就拿刀子把誰嘴豁開,你們可以試試。”
語氣淡定的像是血腥之語并非出自她的口。
周媽媽一臉不信,伸著手就要來掐顧湘宜耳朵,嘴里不干凈道:“好你個賤種,你當誰是嚇大的?”
冷眼看向伸來的手,顧湘宜并未多么用力,只掰住周媽媽的手指就讓她疼出了淚花。
顧湘宜一直不松手,周媽媽就一直在那嚎叫,嘴里的污遭話半刻也沒停過,一旁的丫鬟都嚇傻了,石榴更是瞪大了眼。
“滿嘴嚼蛆的功力倒是不弱,我適才說的話周媽媽想必沒聽真切,本想和氣的跟著媽媽一同去大夫人那,偏你的嘴實在污遭,既然如此我不介意拿你先開個刀。”
手指被顧湘宜掰著,疼的周媽媽一度懷疑骨頭斷了,偏自己還半點力氣使不出,氣的她老臉漲紅看向旁邊的丫鬟:“你們都是死人哪!”
兩個丫鬟如夢初醒般緩過神來,走向顧湘宜。
“怎么著,你們想試試?”
腳步頓時停下,兩個丫鬟有些不敢。
可周媽媽指令在那兒,她們若不動手,在大夫人跟前能有好果子吃?兩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邁出了步子。
“石榴,去取刀來,要那種不鈍的,否則一刀下去豁不開。”顧湘宜低下頭,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的周媽媽心怦怦直跳:“就從媽媽先來吧,我手起刀落,盡量不讓你受罪。”
石榴聽著姑娘的話沒來由嘴丫一疼,轉身便去取刀。
周媽媽十分驚恐。她怕六姑娘一次沒死成想破罐子破摔想帶走兩個伴兒,一時間胳膊腿都發起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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