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恒鈞見女兒這般懂事,心中不免又酸了幾分,說道:“傻丫頭,再拖個幾年你這年歲都大了,好兒郎要么有了親事,要么還小著呢,哪個有與你相配的?現在不急,日后你想急也急不了了!以前的事是為父不對,也并非是想討好你,只是想著你日后能有個好依靠,為父這心里多少也能寬慰些,算是替為父補償了你吧。”
這話說的顧湘宜并無動容。
出嫁前寧遠江的話語聲猶在耳側,那是心痛的離別,亦的辛酸的割舍。他當時只說:“初兒,你若是受了委屈盡管告知父親,哪怕他業王如今是天子,那父親也不會給他讓你委屈的機會!”
這話鉆入耳朵時,寧初的心情和此刻顧湘宜的心情不謀而合,經歷過婚嫁之事,她清楚明白做父親的對于要嫁女的不舍。
“父親,您別這么說。”顧湘宜幻想著坐在眼前的是自己那命薄的親爹,一時間眼睛泛酸,眼眶就紅了起來,略微哽咽道:“女兒這輩子不嫁都不會后悔,您放心就是。”
若再給她一次機會,哪怕第二天要被曹信那狗賊以違抗圣旨的罪名斬首,她也不會選擇接下那圣旨,她要陪在父親和兄長身邊,要他們平安。
可世上哪里有重來一次這種說法呢?事已至此,不是傷懷就能有用的。
顧恒鈞亦是辛酸,只說:“好孩子,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日后為父必定不會虧待于你。”
這段時間似乎過的很快,轉眼間幾場大雪落下,整座京城銀裝素裹,屋脊樹梢和房梁上都白皚皚的鋪上了一層寒霜,紅梅似開盡了力氣,已經有了幾分萎靡的意味,倒是白梅開的正好,估計能挺到開春。
再有幾天就過年了,顧湘宜收到了各處送來的禮。有佟氏送來的,也有匿名如白凝露一樣送來的,還有江肆和蕭敬堯偷偷送的,裴青雪更是特意跑了一趟,陪著她呆了整整一天。
只是在收拾節禮時,顧湘宜注意到了一個沒署名的禮品。
那是一個精致的紫檀木盒子,盒子上雕著菱花圖紋,包著金角,大眼一看便知不會是便宜東西。可打開盒子后,那里面裝的東西卻并不算貴重。
只是一把繡著泥金芍藥花的團扇罷了,扇面不是雙面繡,扇柄也不是象牙鏤花,就是十分普通的一把折扇。
然而看見這折扇的一瞬間,對于顧湘宜的觸動可不小。
石榴瞧著這團扇,不解問道:“現在怎么還有人送這個啊?給個五文八文的,街上隨便就能買來兩把這樣的團扇,這芍藥花繡的真是粗糙,想必是鄉下姑娘為了糊口所以繡成要賣的吧?”
一番話說完,顧湘宜早已經紅了臉。
哪里是什么鄉下姑娘,這團扇分明是她繡的!就連扇柄上的吊墜都是她自己選的。
記得當年是季老夫人的生辰,寧初作為季老先生的學生,理應為師娘送些賀禮,但是想著季家家大業大的,什么奢侈東西沒見過?既然是生辰,那必然不能隨便對付了,生辰禮自然是要用心才是。
所以寧初同家里的繡娘學了半個多月,在繡毀了三個扇面后,終于繡成了這把扇子。而在季老夫人的生辰禮當天,這把扇子卻并未送出去。
因為當天季老先生突發疾病,當天倒在了地上,嚇得寧初頓時手腳都麻了,自然也就沒了送禮的好時機。團扇一直在盒子里裝著,本應沒有再見天日的那天了,可臨走前寧初還是將團扇送了出去,只是送給的并非是季老夫人,因為季老夫人當時忙于為季老先生請郎中奔波,所以她送的是季棠。
季棠當時也忙的腳打后腦勺,接過這扇子連細看一番都不曾就放了下來。后來的許多日子,季老先生纏綿病榻,生生熬病了季老夫人,季老夫人先行離世,季老先生也熬不住了,便跟著去了。
而今這把扇子竟然再次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還被石榴如此犀利的點評,顧湘宜心里亂的如同臘八粥一般,亂糟糟的什么都有。
不用細想也明白,這團扇定然是季棠送的,上次在玿筆齋她救下了重傷的季棠,又留他養病多日,這份恩情以季棠的性子不報是不可能的。
可為何偏偏是送來了這個?
“姑娘,您這是怎么了?”見自家姑娘看著這扇子入神,石榴問道。
“沒什么。”顧湘宜將扇子極快的放回了盒內,又將蓋子蓋上。
他是知道了些什么?是試探?是懷疑?難道他知道寧初還沒死?或者說,他知道寧初變成了顧湘宜,可他不能張嘴直接詢問,所以用了這樣的法子?
瑣碎的許多事都被串聯到了一起,然而顧湘宜就是不明白,如霧里看花似的,眼前的一團迷霧總是散不盡,讓她有些懊惱。
而敬德公府內,年前護送賀禮已經是習慣了,不管身份高的還是身份低的,不怕被人議論或是被挑理,那大可不必送。但有些同僚好友不能不顧及,有些親戚妯娌不能不應付,喜歡的小輩送兩支珠花也不是什么麻煩事,大家伙兒心知肚明,何樂而不為呢?
左右送出去的又能收回來。
易家也正在準備賀禮,只是易景梟要送的人并不多,不似方玉春一般,為了替易景彥結交權貴,幾乎是用了大半私房重金買了好些貴物。
圥茶見自家世子沒有送東西到六姑娘身邊的意思,不悅的說道:“世子都想著給忠毅伯送禮了,那六姑娘怎好落下?若是六姑娘巴巴的盼著世子送禮,記過世子壓根沒這個意思,那她得多傷心啊?”
禪矜很用力的踹了他一腳:“你是六姑娘身邊的吧?事事向著她說話,要送禮怎么不見你掏錢?”
圥茶回了他一個鬼臉:“世子要是有那份心,銀錢自然不會少,用得著我?”
“你快別操那份兒心了。”禪矜瞪著他罵道:“我也瞧著六姑娘不錯,可人好不好咱們世子喜歡最重要,他既然沒那個意思,你又多什么嘴?”
說完,禪矜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易景梟,接著又與圥茶對視。
圥茶心里說道‘果然是開竅了,知道和自己一條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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