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雨彌漫峽谷，所有的生命都將逝去。傭兵隊二十多位好手不過頃刻間便化為了腐臭的尸骨，叢林中難得一見的綠色成為了隨處可見的枯木。

毫無疑問，這個地方“死”了，死徒要殺死的不是某個人或是某樣東西，他們要做的是帶來一視同仁的死亡，是所有生命的死。

沒人能在這場雨下避免死的結局。

死徒本身便是這么認為的，他來到這里不是蓄勢已久的埋伏，只不過是為了清除一下跟在屁股后面的小蟲子。無論傭兵隊中的人是死是活他們都不在意。

就如同人類不會在意蜘蛛和螞蟻的死活一般。

順手捏死后死徒便離開了這里。

也正是因為這種想法和舉動，給予了某些人生機。

黑雨下，有二人持劍而立，他們身旁是數之不盡的尸體。有傭兵們的殘骸也有巨刃死徒腐朽的軀體。

黑雨下落后，巨刃死徒的數量不再增加，而是保持著原有的數量，二十只，或是四十只。準確的數額并不重要，因為它們都已經成了不會動的尸體。

“呼呼，你..”

道格身上閃爍著一層淡淡的熒光，不斷阻擋這黑雨侵蝕他的身體。

他是主動從巖壁上躍下的，多年積攢的經驗告訴他繼續向上的只有死路，唯有進行一次拼上性命的豪賭向下闖出一條生路。幸運的是他賭對了，也許是認為結局已定，巨刃死徒的數量不再增加，但是哪怕只是原先的數目他也沒有一人對付的把握。

但還能站起來的不止他一人。

道格看著面前任由黑雨落在身上的男人，沉聲道，

“雖然我早有預感，但沒想你竟然是...”

“所以你要殺了我嗎，騎士。”

“不，我早就不是教會的騎士了，”道格搖頭否認：“費忒斯。”

另外一個人竟然會是費忒斯，如果說道格能在黑雨下堅持，是因為他早早的為這場黑雨做好了應對的準備，但費忒斯又為什么還能站著？

如果仔細觀察這時的費忒斯，就會發現他的身上出現一些不同尋常的變化。

臉頰處凸出的怪異骨骼，和覆蓋全身的熒藍色鱗片，他的雙手成為銳利的雙爪，瞳孔化為了金色的束眼。全身上下充滿了非人的特征。

娜迦和人類的后嗣嗎，真是難以想象。

如果道格還是教廷的人，那么恐怕會和他的同僚一樣不顧一切的將對方掛在十字架上給予火刑吧。不過他現在已經沒必要再去做這種事情了，費忒斯的身份也與他無關。

“快點離開這里，不然即便是你也堅持不了多久。”

道格提醒費忒斯，卻發現對方不但沒有理會他，反而還在不斷翻倒地面的那些尸體。

他知道對方在尋找什么，但也明白對方只不過是在做無用功罷了。

“放棄吧，普通的人類是不可能抵抗黑雨的侵蝕，等你找到的不過是一具殘缺不堪的尸體。”

道格的勸告并沒有起到作用，費忒斯仍在尋找，

“她不是普通人，是豐壤的神眷者。”

“是嗎，那么你就繼續找下去吧。”

既然對方心意已決，道格不會在多說什么，轉身便打算離開這里，但還沒走出多遠就聽見了后方驚喜的聲音。

“找到她了。”

不過是一句尸體罷了，人一旦死去，軀殼便毫無意義。

道格的腳步沒有停下，但后方卻傳來了費忒斯的奔跑聲。

道格停下等待，卻發現對方抱著切絲維婭的尸體，臉上沒有見到有人死亡的悲傷和遺憾，反倒只有莫名奇妙的驚喜。

難道？

對方不合時宜的表情讓他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但很快這個猜測成為了現實。

“切絲維婭，她還活著！”

“怎么可能！”道格用來支撐身體的短杖都差點沒支撐住他的身子，他仔細觀察費忒斯懷里切絲維婭的臉，發現竟然沒有一絲腐朽的痕跡，還是那么的白嫩。

被黑雨直接侵蝕的人可不會有這種現象，要知道就算是費忒斯，他的身上也是有不少被黑雨侵蝕出的痕跡，但她的身上卻沒有一絲。

而且，她還有呼吸。

“真是神跡啊！”道格將身上的披肩扯下，覆蓋在切絲維婭的身上。

“她還活著，是女神的祝福！”

道格此刻竟說出了連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話，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理由。在他的觀察下，切絲維婭確確實實就只是一個普通的隨處可見的女孩，絲毫沒有學習過魔法的可能，更何況即便是大法師也無法抵御死徒的黑雨！

她身上的秘密將會派上大用處，在此之前要保護好她！

“我們走，費忒斯，這場黑雨的范圍不會超過兩千英尺，加快腳步！”

等兩人離開黑雨的范圍，已經徹底到達了深夜。他們來時乘坐著快馬，回去的路途卻是雙腳，沒有足夠的時間是無法穿過路途中的平原的。

他們找了一處長著幾顆枯樹的小坡作為落腳點，尋到柴薪和準備晚餐都是道格去做的，在確認切絲維婭還活著之后，他對她的生命上心了很多，至少不再是隨時可丟棄之物的那種。

在夜空下點燃篝火，三人靠在枯樹上休息的感覺意外和睦。

晚飯是道格攜帶的一些干糧和水袋，數量不多，但還在兩人都不是什么好吃之輩，于是大部分都進了切絲維婭的肚子里。

費忒斯雖然有著非人的生命力，但直接觸碰黑雨還是對他造成了一些傷害，此刻正開在樹干上一動不動的恢復傷勢。道格則拿出油紙和羽毛筆開始記錄。

因為此刻沒有什么睡意，干坐著也十分無趣，費忒斯便開始和道格搭話，

“你在做些什么呢？”

“記錄這一次的遭遇。”道格頭也不回的說道。

這種事情不是什么值得保守的秘密，道格不會多此一舉的進行隱瞞。

聽了對方的話，費忒斯又道：“在路上時我就想問你了，這不是你第一次見到死徒對吧。”

道格沒有否認，因為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這點。

“那你給我說說吧，第一只死徒和現在的情況有什么不同。”

“那只死徒是單獨一只在晃蕩，體型龐大，實力也比今天見到的巨刃死徒強的多。”

費忒斯：“你那次帶了多少人去殺它？”

道格：“和現在一樣的傭兵隊，但傷亡卻是只有幾人。”

費忒斯譏笑道：“這次是全軍覆沒啊。”

道格點頭做思考狀：“其他地方也有過獵殺死徒的記錄，但都是單獨一只活動，為什么唯獨這次如此不同？”

費忒斯隨口道：“為什么，學乖了唄，會召集小弟干架了，還會用計謀。”

道格：“你的意思是死徒進化了，的確有這個可能，總之這件事需要通知其他獵殺死徒的人才行，不然遭受的損失將會無可估量。”

費忒斯：“照你這么說，像你這種人還不少了？”

道格點頭：“是有不少，大多是被某些人召集起來的。”

費忒斯：“你對斯坦古村河中的怪物和山上的怪物有什么看法？”

“沒什么看法，那不可能是死徒，如果是的話，這個村子早就是一個死村了。”

“那么，”費忒斯的語氣嚴肅起來：“你對峽谷上的那個人是什么看法？”

峽谷上的黑袍人，險些將他們殺死，召喚出黑雨的罪魁禍首，他顯然不像其它的死徒一樣是野獸的形態，而是像人一樣。

“他是死徒！”道格斬釘截鐵的說道：“只有死徒才擁有奪取生命的方法。”

“但是在當時我離他最近，”費忒斯突然拔高了音調，雙眼中凝聚著冰冷之意：“黑袍下是人類的外貌人類的表情人類的笑容！”

“毫無疑問，我們今天看見的就是人類！”

“怎么可能，”道格矢口否定：“從來沒出現過以人類為模板的死徒，在世界上所有生靈當中唯有人類不是被創造出來的，所以大陸也無法產生人類的死徒。”

絕不會有人類的死徒被創造出來，這是神明的啟示！

“是嗎，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與我無關，我只想告訴你，峽谷上的絕對是人類，信和不信都任由你來決定。”費忒斯一攤手，不再做爭論。

人類的死徒。

聯想到峽谷中的埋伏，道格進入了沉默，最終還是在紙上寫下了這個可能。

“希望是你看錯了。”

道格由衷道。

“我無所謂。”

費忒斯翻了個身，就此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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