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說起來簡單，但是要做出衡量，卻是很難的事。

尤其這事如果敲定，那么不止平民，就是他們這些有著廣闊領地的家族和重臣也都必須遵守。

這其實才是最難的。

要知道，他們家里不止家人家仆，更多的是依附于他們的家族和商人。

這些人的下面還有無數人跟隨，而跟隨的人也有人聽從他們的號令。

這些人，一環一環的套下來，最終形成土曼上層統治體系。

庫哈這條法令針對的是所有放牲畜的，不單單指平民，還包括為主人勞作的奴隸。

所以，這條法令初初看來是庫哈的玩笑，但深想起來，如果真的不當回事，那么接下來，重臣和眾多家族將會面臨無人可用的窘境。

這也是他們為什么極力阻止庫哈頒布法令的初衷。

但顯然，庫哈打算來個殺雞儆猴，不會撤銷這條法令，他們能做的只有把這條法令的影響降到最低。

但這顯然不那么容易。

在經歷三天唇槍舌劍，互不相讓又彼此妥協的爭論過后，重臣們將討論出來的方案交給精神抖擻的右大王。

右大王顯然很不滿意，劍眉緊皺。

但是看著下首有氣無力，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我想好睡覺，我好困的重臣們，他不怎么情愿的點頭。

“就依照你們所言。”

幾人大喜，忙兜頭拜倒，高呼庫哈英明。

不想右大王接著道：“但是要加一條，每兩年，我會派人巡查，如果發現哪片領地沒有達到標準，那么不論是管理那里的奴隸還是他的主子，都要接受懲罰。”

“他們都必須進入敢死營。”

重臣們一呆。

這里的敢死營那是真正的去死，這里出來的人擔負著跟敵軍沖鋒的任務，致死率達百分之八十以上。

有時甚至百分之百。

這樣的死亡率，除了不得不扔進去的，可沒有誰想進去。

“怎么，我已經答應只種啃出草皮的十分之一的要求，這點讓步，你們該不會也不愿意吧？”

他話音很輕，但誰都知道，他不高興。

他不高興之后的反應，大家都不陌生，那就是誰都別想高興。

這點倒是跟他以前很像。

只是那時他是名不見經傳的掛名右大王，而此時他是土曼的天。

重臣們拜倒在地，齊聲高呼英明，算是變相的答應了。

右大王哼了聲，快速摘抄了遍法令，遞給最近的內侍。

內侍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取出里面的璽印。

右大王隨手接過來一按，這事就算落定了。

“半個月內，我要這條法令傳遍整個土曼。”

右大王可以把時間放長，土曼地廣人稀，要通傳所有人需要騎馬完成。

這個過程需要時間。

他才剛已經把重臣逼得有些急，他心里明白，這些人之所以捏鼻子認了，不是真的怕他，不過是覺得這事并不是多急，沒必要在這當口跟他鬧起來而已。

說起來也是可笑，身為土曼庫哈，他卻只有少得可憐的幾萬兵馬。

這些兵馬還有大半屯守在邊關，真正能用的只有護衛宮城的一萬禁衛軍。

而這些人里，他能信任的幾乎沒有。

想想也真是夠悲哀的，身為一國的王，手邊真正能用的卻沒有幾個。

內殿里，袁寶兒寫完今天改寫的，抬頭見右大王正滿臉陰沉的盯著她。

她唬了一跳，忙放下筆，警惕的盯著他。

右大王眼神微微一晃，走過來，“寫完了？”

他隨意的拿起桌上的紙，上面的墨跡還沒干，但這并不影響閱讀。

右大王心情不好，只看了個大概就放下來。

“你寫得這些種植方法只適合在你們那里，這里只怕不適用。”

袁寶兒就是干這個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把我的人放了，我就寫關于這邊的情況。”

袁寶兒慢吞吞的道。

“你在威脅我，”右大王瞇起眼，一抹氣勢猛地壓了過來。

宮女正端奶茶過來，沒等走到跟前，就被嚇得顫巍巍跪下。

距離他最近，又被他刻意針對的袁寶兒感受更深，但她之前曾先帝和元哥兒跟前晃悠了不知道多久，對這種上位者的威壓早已習慣。

只是即便如此，她還是有些不適。

她站起來，略微屈膝一禮，“法子就在我腦子里，庫哈若是想要摘去就是。”

摘了那還有什么用？

當球踢嗎？

右大王閉了閉眼，轉頭去瞪了眼不知趣的宮女，等她狼狽的爬出去，才憋屈的道：“我就是那么一說，你生什么氣。”

袁寶兒清冷笑了下，重又坐回去。

“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索性也就別弄那么溫情，”袁寶兒道：“從現在開始，我的人一天不離開土曼，我就一天不動筆。”

右大王眉頭緊皺，他法令都發出去了，她這邊跟他來這套，那他籌劃的糧草要從哪里來？

然而，袁寶兒脾氣上來，才懶得搭理他，直接扭頭不理了。

“我先放你阿爹，”右大王跟她打商量。

袁寶兒笑了笑，“你既然知道我身份，就該知道，我如今唯一的親人就是我女兒，她如今就在皇帝身邊，被他撫養。”

右大王臉上顯出一絲怒意。

這正是他一直以來都不想面對的，而今卻被袁寶兒直言不諱的道出。

“你是想要激怒我，弄死你嗎？”

袁寶兒笑了笑，就在右大王以為她會提交情或者恩情之時，袁寶兒道：“你不會，你還需要我幫你種植糧草，好為你下一次征討提供糧草。”

右大王臉色一變，“你該知道，我從沒有利用你。”

“那是從前，你以為我是目不識丁的傻丫頭，而今的我，你敢保證從來沒想過，利用我做點什么？”

右大王不說話了。

因為他的確想過，而且不止一次，甚至于在她說這話之前，他還這么想。

但現在，他知道，哪怕他再想，袁寶兒也不會做。

因為她最大的要害在夏國皇帝手里，她絕不可能背叛。

袁寶兒看著他神色激烈變幻，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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