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頭一個反應就是守在周圍三個院子的禁軍。
他舌頭抖了抖,總算沒腦殘的說出來。
“除了守門的那兩個,就沒有了。”
袁寶兒吐了口氣,一臉放心,“你立刻回去,把那兩人封口,不然調來這里也行,宮里你負責穩住,這里交給我。”
內侍張了張嘴,臉上糾結一瞬很快化為堅定的點頭。
他幾乎是小跑著出了門,駕著車直奔宮城。
袁寶兒朝老大夫笑了笑,“抱歉,這幾天要麻煩你了。”
老大夫早在聽兩人說話的時候就有了覺悟,在要求的時候,他半點意外都沒有,反而松了口氣。
能讓他留在這里,就說明還不想滅口。
能有活的希望,總是好的。
老大夫連連點頭,把方子乖覺的遞給宮女,“我這邊起爐子,你也要快,他失血過多,繼續湯藥進補。”
宮女拿過方子,看到上面關于藥材的年份,頓時咧嘴。
“姑娘,”她示意袁寶兒出來,“我沒帶銀錢。”
袁寶兒一怔,看了眼方子,牙疼的嘶了聲。
她摸遍渾身上下,就摸出個不值錢的玉簪。
兩人對視,袁寶兒回頭去摸右大王,尋了快沒什么特殊意義的腰扣。
宮女識貨,估摸了下銀錢,覺得差不多才跑出去。
袁寶兒想著接下來還不知道要買幾幅湯藥,她順手把余下的腰扣都摳下來,轉頭見老大夫一言難盡的表情。
她干干笑了下,“您有什么要我幫忙的?”
老大夫忙不迭擺手,并很上道的去外頭生火。
宮女一溜小跑的把要給老大夫,進來屋里。
袁寶兒正在收拾右大王殘破的衣裳,見宮女回來就把余下的腰扣塞給她,“買兩身替換衣裳還有繃帶,另外藥也再備有些,還有吃食和炭火,你看著去辦。”
宮女才剛就顧著買藥,其他根本來不及,這會兒只能再出去。
她出去沒多久,內侍又來了。
他帶了好些右大王用慣了的器具。
兩個禁軍幫著搬搬挪挪,把東西歸置妥當。
內侍過來看右大王,見他還昏迷著,便去找袁寶兒。
“宮里頭暫時穩住了,可這也只能撐到明天早上,”內侍道:“明天朝會庫哈不露面,事就大了。”
袁寶兒也挺犯愁,右大王不行,他們不能把人抬進去,不然不用明天,現在就露餡。
“你現在宮里穩著,實在不成我們趕著宮禁之前回去,你別忘了接應。”
內侍點頭,把車子和令牌留給她,似乎不擔心袁寶兒逃走。
至此袁寶兒才頭回正視這個從來都是笑瞇瞇的內侍。
不得不說他捏著了她弱點,她雖然想離開,但他這么信任自己,反而讓她不好再走。
袁寶兒心里對自己極為唾棄,但是行為卻時常不受自己控制。
在給右大王灌完藥后,她忿忿的拍了他手臂一下,算是泄憤。
右大王雖然是男人,也時常騎射,但到底是嬌養著的,這一下竟把他手臂打紅了。
袁寶兒嫌棄的嘖了聲,掩飾的拉高被子蓋住。
入夜,袁寶兒又給他灌藥。
才剛喂進去半碗,右大王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你醒了,”袁寶兒很驚喜。
右大王無力的眨了眨眼,近乎耳語的道:“我還活著。”
說到這個,袁寶兒就一陣不自在。
“你是不是傻,逞什么能,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了。”
她兇神惡煞掩飾心里的急跳。
右大王笑了笑,“當時沒想那么多。”
就是這樣才更讓人煩惱。
袁寶兒有些粗魯的把他腦袋扭過來,灌了勺湯藥,如愿的看到他一張俊臉苦巴的皺在一起,然后道:“距離宵禁還有一陣子,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現在回去,二明天回去。”
右大王轉了轉眼睛,看到縮在角落的老大夫。
他在王城生活得久,袁寶兒不認識的,他是認識的。
比如那位老大夫,那是專門治療外傷的名醫,論起本事比宮里的都要好很多。
“明天回去,”右大王低聲說道。
他已然能夠感知自己傷的有多重,土曼人用弓箭,一旦使用倒鉤,基本就會在箭頭上沾染一些毒物。
雖然他現在傷口已經被處理過,但不出意外的話,半夜一定會發燒。
如果在宮里,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就只能硬抗,但在這里,還能用藥,行事也比宮里方便。
“你讓人去隔壁院子,叫個人過來。”
右大王道。
袁寶兒僵了下,立刻意識到內侍之所以不擔心,并不是因為她的品行和良心,而是這周圍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一旦她離開,小命可能都交代了。
說后怕倒是不是至于,就是有些說不清的滋味。
她過去叫了人,就去門外。
沒多會兒,禁軍隊長出來,“庫哈叫你進去。”
袁寶兒面無表情的走進去,“還有事?”
右大王見她這樣就笑了,“生氣了?”
袁寶兒哼了聲,“不敢當,階下囚如何敢有自己的脾氣。”
右大王笑了笑,“如果你答應我不離開,我就把人都扯了。”
“我說你就信?”
袁寶兒還在鄙視自己的天真,沒什么好聲氣。
右大王點頭,神情認真,“只要你說。”
袁寶兒當即就想說,然而看著他慘白得臉,虛弱的模樣,她怎么都沒辦法說謊。
她別開頭,冷淡無比的走了。
右大王勾了勾唇,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他就知道,她不會偏他。
袁寶兒郁郁的在院子里跟爐子較勁。
宮女從屋里出來,見她繞著爐子轉忙過來,“要熬藥嗎?”
袁寶兒抿著嘴點頭:“不用管我,你去歇著吧,夜了你再來替我。”
宮女看了眼屋里,低聲道:“庫哈會沒事吧?”
袁寶兒漫不經心的答應,心說你家庫哈出了不能動,又開始生龍活虎,一看就知道能活好久的樣子。
宮女過去門口,偷偷看了眼,帳幔重重,根本看不見什么,她只好回去休息。
袁寶兒氣了會兒,回去屋里見右大王又睡著了。
她坐在旁邊,捏著內侍一通送過來的書看起來。
差不多看了兩頁,一旁傳來低語。
袁寶兒側頭,驚訝的發現右大王臉色陀紅,額頭滿是汗珠。
她趕緊默了下,發現他整個人燒成火爐。
她急忙沖出去,叫了老大夫過來。
老大夫檢查之后,嘆了口氣。
“我之前交代的藥呢?”
“在外面熬著呢,”袁寶兒趕緊出去,見藥還差點才到火候。
老大夫就讓她打來水,擦身降溫。
袁寶兒一聽,立刻把宮女叫起來,讓她干這個,她去盯著藥罐子。
老大夫眼見兩人忙活起來,識趣的站去一旁。
很快,袁寶兒端著湯藥過來。
宮女忙著擦身,袁寶兒就撬開他緊閉著的牙關,硬生生的把湯藥灌進去。
老大夫在旁協助,時刻盯著右大王情況。
感覺水溫不夠,他就催促宮女換水。
此時袁寶兒就接替宮女的位置,幫他擦手心和腳心。
老大夫負責按壓穴位,刺激他恢復意識。
三人來回答的忙活了不知多久,右大王終于低哼著醒過來。
“好了,”老大夫說完這句,腳軟的坐在地上。
袁寶兒最初唬了一挑,但見他沒有大礙,便扶他去一旁坐下。
老大夫卻不敢閑著,又去熬藥。
宮女抹了把眼淚,低聲道:“太好了,總算熬過去了。”
袁寶兒奇怪的看著一個兩個,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宮女就道:“我們這里的倒鉤箭,只要中了,就會高熱,好些人都是最后沒熬過去死了。”
袁寶兒驚訝的瞪大眼。
這事不論是宮女老大夫還是后來蘇醒的右大王,他們都沒人跟她說。
想想右大王昨晚差點就因為她的疏忽死了,她心里一陣后怕。
真是太玄了,她差點就把病情耽擱了。
右大王見她臉色極為難看,反而笑了。
“這會兒知道怕了。”
袁寶兒瞪他一眼,卻也知道他就是不想自己擔心才不說。
這會兒天已經蒙蒙亮,禁軍隊長悄然過來。
要回宮里,這會兒就要準備出發。
好在右大王這會兒已經醒了,如果擺出排場,倒也勉強能夠遮掩過去。
”這把我可要當次昏君了,“他如此說著,被袁寶兒抱到了隊長好容易弄來的攆上。
右大王不能坐,只能擺出慵懶的趴伏姿態。
未免跳過突兀,袁寶兒和宮女都要一臉討好的坐在他旁邊,做出喂他吃喝的模樣。
袁寶兒雖然隨心所欲,但她只是跟自己如此,還是頭回這么服侍別人。
不過想著別穿幫,倒也能弄得似模似樣。
反而是宮女,頭一次這般,言行舉止間難免局促。
好在其他人也能理解,畢竟是頭回侍奉庫哈,忐忑不安才是常態。
禁軍們護衛著三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宮城。
轎攆直接進了內殿,并且傳出風聲,庫哈身體不適,休朝一天。
右大王回來的陣勢實在太大,才剛躺平,就有大臣來到內殿外面。
右大王傷口正疼著,聽到稟告,他臉色很難看。
“讓他們都給我滾。”
這是原話,內侍自然不敢這么說,只溫聲勸越來越多的朝臣回去。
袁寶兒幫右大王換藥,低聲道:“這下好了,我成了禍國殃民的妖女了。”
“將來要是得空,我指定第一個被弄死。”
右大王悶笑,“放心,在那之前,我一定放你回去。”
“當真?”
袁寶兒一頓。
右大王轉過頭,發現袁寶兒的眼睛都亮了。整個人恢復了生氣。
“假的,”他惡劣的咧嘴笑。
“就知道,”袁寶兒垂下眼,繼續敷藥。
右大王覺得她似乎在瞬間又成了死水。
“不然你幫我培養一批會種田的,我就放你走。”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袁寶兒面無表情。
跟早前在小院相比,袁寶兒明顯的沉寂許多。
右大王嘆了口氣,歪著身體道:“我可是你救命恩人,就不能退一步?”
“我的女兒正被大夏皇帝照顧,”袁寶兒提醒他,更告誡自己。
右大王嘆氣,“行吧,不過我就想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為什么要把女兒交給別人照顧?”
袁寶兒沒有說話。
還能為什么,沒有人能信任唄。
她把繃帶系好,轉頭走了。
右大王定定看著床頭前面的虛空,良久苦笑了下。
苦肉計都不奏效,看來只能從別處想辦法了。
他眼神很快堅定起來。
他是土曼的王,必須為這里的人民撐起一片天。
袁寶兒沒有走遠,她就在廊下蹲著。
遠處的門口還能聽到內侍和大臣們的聲音。
不過右大王這樣肯定是不能見人的,只能把人攔在外面。
嘈雜差不多半個多時辰才算消停。
內侍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捂著冒煙的嗓子進來。
袁寶兒指了指茶水房,漫不經心的道:“才燒好的。”
內侍這會兒已經說不出話,他只能點頭道謝,快步進去。
喝了兩大杯水,他才過來。
“庫哈如何?”
“我帶了幾包藥回來,暫時也只能這樣。”
內侍點頭。
如今的朝堂并不是看起來的那么平順,庫哈重傷的事情要是傳出去,朝局和后宮定然不穩。
到時內憂外患,很可能他們都得嗝屁。
內侍進去跟右大王說情況,袁寶兒聽著里面隱約的聲音,略微出神。
當初她之所以選擇把女兒交給元哥兒,一則是信任,二來也是托付交托。
但現在看來,這反而成了掣肘。
可要說后悔,那是沒有的。
她升為大夏之人,又深受先帝恩澤,本就該為大夏鞠躬盡瘁。
她只是有點遺憾,可能這輩子她都回不去了,不管她對得起誰,都對不起她的女兒。
她輕輕嘆了口氣,扯了腳邊的雜草,無意識的揪著。
內侍躡手躡腳的出來,“庫哈叫你。”
袁寶兒回過神,進去屋里。
右大王才剛費了不少精神,這會兒有點萎靡。
“能幫我個忙嗎?”
袁寶兒點頭。
“幫我讀公文,并批閱。”
他現在手根本沒法使力,那么是個閱字都寫不了。
“這不太好,”袁寶兒皺眉,下意識的拒絕。
“沒什么不好,我相信你,”右大王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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