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晟一貫的冷冷淡淡。
袁寶兒笑著把帶來的東西放下來,朝著其中一個好奇張望過來的孩子招手,“快過來,這些都是給你們的。”
孩子看著袋子里滿的滾出來的吃食立刻心動了。
才要走過來,就被年紀大些的孩子拽住。
那個大些的孩子警惕的看過來,“你們是什么人?”
“我們是外鄉人,”袁寶兒的口音一聽就是外鄉人,她索性直言不諱,“我的孩子馬上要過生辰,我身在千里之外,便想著幫助他人,也算是為她積攢福氣。”
袁寶兒說這話時,忍不住感慨,想起當年生女兒時艱難以及后來的思念,忍不住感慨萬千。
孩子神情微動,眼里閃過一抹情緒。
顧晟立刻盯著他,神情又冷了幾分。
孩子察覺自己情緒被感知,忙收斂回去。
不同于顧晟的警惕,袁寶兒對孩子有著天生的憐愛,她又朝著孩子們招手。
這一次有兩個孩子過來,最小的那個見狀,忙也跟著跑了過來。
袁寶兒笑瞇瞇的拿了一套放在她身前比量,有些不大滿意,“好像大了點。”
她說著就要放下,那孩子卻一把抓住。
軟軟的小手帶著微微的汗,十分緊張的看著袁寶兒,“可以的。”
她奶聲奶氣的說著,小手緊緊的抓著裙子不肯放開。
袁寶兒見狀笑了,“別急,都是你的,我只是想起還有一套,大小應該合適。”
她松開手,去找出另外一套粉色的小裙子。
這一次大小剛剛合適。
袁寶兒很滿意的放到她手里,孩子也很喜歡,小手緊緊的攥著不放。
其他孩子也都分別挑了適合自己大小的出來,袋子里還有幾套被單獨擺放到一邊。
袁寶兒留意到,那些衣服都擺的整整齊齊,顯然是在確定不合適尺寸之后,又給疊了回去。
這一點點的小細節,讓袁寶兒對這些孩子的好感大增。
“都去試試,看看有沒有不合適的。”
她笑瞇瞇的說道。
孩子們的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但他們并沒有走,而是看向戲子。
眼見戲子點頭,他們才真的帶著衣服進去屋里。
屋門關起來,里面傳出孩子們的笑聲和討論聲。
戲子見顧晟和袁寶兒雖然面色各異,但都很有耐心的等著便走了過來。
“孩子們難得穿新衣裳有些歡喜過頭。”
這是在解釋為什么他們這么久都還沒出來。
袁寶兒理解的笑了笑,“我小的時候得了新衣裳也是歡喜很久。”
戲子嘴角挑高看向顧晟,見顧晟眼角都不掃過來只眼神柔和的看著袁寶兒。
顯然,過來這里并不是他的主意但他愿意為了完成女伴的心愿陪同。
戲子立刻知道應該怎么做他適度的跟兩人拉開距離,只跟袁寶兒講這些孩子。
多大了,都喜歡什么,都擅長什么。
比如那個十分警惕的孩子他反應很快,身手敏捷,家里爬高的事情都由他來完成。
最小的那個孩子十分聰穎,哪怕沒有錢去學堂,只在外面偷著學回來也會背。
再比如院子里年紀最大的女孩子,她的手很巧能用草編成漂亮的席子。
戲子展示得十分起勁,孩子們出來聽到只言片語就猜到他在說什么。
眼見袁寶兒含笑望過來,幾個孩子都不好意思起來。
袁寶兒笑著招來幾個孩子溫柔的看著他們。
不得不說這幾個孩子長得都很不錯只是之前被破敗的衣裳和臟兮兮的外表,遮掩了他們的樣貌。
這會兒穿新衣裳,他們就把頭臉拾掇干凈,看起來竟然有點像尋常人家的孩子。
袁寶兒瞧著幾個孩子拘謹的排排站好,希冀的看過來的樣子,心里有些觸動。
她不由得看向顧晟。
她記得布衣衛是有下屬的,那里會接收一些孤兒,用來培養將來的新生力量。
顧晟果然明白她的意思,微微點頭。
袁寶兒思忖片刻,拉住想要說話的顧晟,溫柔的跟戲子道:“我們還有事情,不能在此久留,若有事,就在望來客舍留話,我們若是離開,也會跟掌柜說明。”
戲子欲言又止了片刻,微笑點頭,“多謝兩位慷慨,這些已經夠多,以后還是不麻煩兩位了。”
袁寶兒笑了笑,朝孩子們揮了揮手,帶著顧晟離開。
待到走遠,顧晟這才問她:“你不想他們過好日子?”
袁寶兒輕輕嘆了口氣,“吃飽了穿暖了,卻未必就是好日子。”
“布衣衛說是權柄極大,可底層的那些卻沒有大家想的那般好,這些孩子各有所長,若是有選擇,我想他們應該更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吧。”
布衣衛,說是職業,其實就等同于賣身。
一旦脫離組織,若是平安退下來的到還好,若是犯了錯的,基本沒有囫圇個回去的。
袁寶兒雖然想讓他們衣食無憂,卻也不想讓他們付出那樣大的代價。
顧晟默了默,布衣衛就是這樣一個組織,哪怕他如今已經是隱形的布帥,也沒有資格,更沒有能力去更改。
大夏的布衣衛何止千萬,每個人更是想法多多,他沒辦法一一糾正,只能繼續沿襲昔日的傳統。
兩人晃悠這么久,早就該回去了。
顧晟特特讓人去客舍傳了話,帶著袁寶兒回去。
走到半路,就見才剛傳話的兄弟急急趕回來,“大人,您吩咐的那人找來了。”
顧晟轉頭看袁寶兒。
那意思是,這事是你攬的,你看怎么辦?
袁寶兒上前半步,問他:“怎么回事?”
那人跑得有些急,到跟前還再喘,“說是小豆子出事了,想請大人幫忙。”
小豆子就是那個跑得最快,爬上爬下,十分利索的那個。
那孩子看著很有成算,可其實情緒外漏,并不像個安分的。
“先回去看看,”袁寶兒和顧晟一塊往那處院子趕去。
此時的院子七零八落,早已沒有才剛的整齊。
幾個孩子形容狼狽,兩個年級笑得哭的臉都成了花臉。
“人呢?”
袁寶兒進來,沒看到戲子,也沒看到小豆子,只看到幾個年級更小的孩子。
年紀最小的狗娃見到袁寶兒,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他哭的太傷心,口齒都不清楚,袁寶兒好容易才聽清楚,是周家把人帶走了。
“為什么要帶他們走?”
袁寶兒問,狗娃茫然的搖頭。
顧晟側頭,立刻就有人去調查,沒多會兒回來回稟。
是戲子前陣子去周家唱戲,沒唱好,周家不滿意,要抓他抵債。
“抵債?”
袁寶兒懷疑自己聽錯了。
布衣衛重復一遍,又道:“說是他們唱戲的戲服是周家珍藏的,是留蘭香留下來的,十分珍貴。”
“他給弄臟了,要他賠償。”
袁寶兒很奇怪,“他是戲子,沒有自己的衣裳。”
“聽說是周家定的規矩,要他必須穿那身唱才行。”
所以這就是訛人唄。
袁寶兒秒懂了。
這就是周家設了個局,只要戲子上鉤,就等于被算計了。
“周家跟閔家有些關系,”布衣衛很小聲的說道。
袁寶兒看向顧晟。
顧晟面無表情的扯了下嘴角。
這次回去就收拾了,根本沒必要顧忌。
“召集人手。”
他如此交代。
袁寶兒卻攔住他,“先帶幾個好手過來,把人救出來要緊。”
顧晟自來就是,只要不是原則性問題,從來都是袁寶兒說什么就是什么的。
他立刻給布衣衛示意,沒多會兒就有一隊模樣精干的漢子過來。
顧晟走過去,跟他們低聲說話。
漢子攤開一章圖紙,那竟然是周家的府宅設計圖。
幾人商量著把事情敲定,只等到天徹底黑透,眾人便開始行動。
袁寶兒本想跟著一道。
不想顧晟十分堅決的攔下她。
“救出來,他們也不能留在這里,你先把孩子們帶出去,等我過來匯合。”
元寶兒一想也是這么個道理,便帶著孩子們往鎮子外去。
夜里,顧晟帶著人,消失在夜色當中。
袁寶兒心里是覺得他們一定沒有問題,可是總是忍不住擔心。
就在她有些忍受不了,想要讓人去探查之時,只見一隊黑影急速靠近。
袁寶兒沒吭氣,只安靜的等著,直到確定來人正是顧晟一行人,這才從藏著的地方出來。
顧晟也在找她,見她平安無事,便拉著她道:“先走。”
眾人顧不得說什么,又繼續趕路。
如此走了將近十里,確定身后沒有追兵,顧晟這才停下來。
火把亮起,袁寶兒才發現顧晟臉色不對。
“你怎么了?”
“沒事,”顧晟滿不在乎的說道。
袁寶兒握著他的手,發現他手心都是冷汗,臉色也很蒼白。
“你怎么了?”
她聲音有些急,明顯十分擔心。
顧晟怕她急壞了,就道:“壓了下,可能傷到肺腑,等回去喝兩貼藥也就好了。”
袁寶兒抬頭望遠處,從這里已經影影綽綽的能看到軍營。
“先回去幾個人,帶副擔架過來。”
袁寶兒急得不行。
顧晟卻把人攔住,溫聲跟袁寶兒道:“我不能那樣回去。”
袁寶兒才剛就是急得蒙了,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他的確不能躺著回去。
“那就先帶軍醫過來。”
這次顧晟沒有阻攔。
布衣衛飛快奔回去,帶著人過來。
軍醫聽到傷的是顧晟,嚇了一跳,忙過來診脈。
反復切了幾次,他臉色轉緩。
“只是震動上了心脈,將養一陣子,也就好了。”
“沒有大事?”
袁寶兒問。
軍醫搖頭,“大人底子好,只要好生沿著,十天也就好了。”
確定沒有大礙,袁寶兒才放下心。
經過這段時間的修整,顧晟的臉色也比才剛好了許多。
眾人這才往軍營里去。
戲子和孩子們這會兒才知道兩人身份不同。
但此時他們沒有后路,只能跟著他們來到軍營。
將要到時,顧晟指了指遠處的幾個帳篷。
“去那邊,幫著干點什么。”
袁寶兒不愿他們入布衣衛,那么很多事情就不適宜讓他們接觸。
顧晟給他們指的地方是伙房。
那里事不是很多,人員也簡單,最重要的時,那里的都是招來的人,待到大戰之后,他們都是可以歸家的。
戲子初來乍到,不明所以,心里也知道跟顧晟比起來,袁寶兒更靠譜,所以在聽到顧晟吩咐之后,他立刻看向袁寶兒。
袁寶兒也跟著點頭,交代他們,“過去吧。”
戲子一聽袁寶兒也這么說,這才過去。
顧晟等他咒怨,才低低哼了聲,表情不虞。
袁寶兒勾唇一笑,撫了撫他肩膀,陪著他回去營帳。
一路上,顧晟神色自若,偶爾還跟袁寶兒低聲細語。
形容舉止跟平常沒什么兩樣,根本看不出有傷。
可是進去營帳個,確定沒有人看到,他臉一下子就變白,豆大的汗珠子肉眼可見的冒出來。
“你怎么樣了,”袁寶兒情急,下意識的抱他起來,大步流星的沖去塌邊。
正要伸手,想說幫忙得軍醫見狀,嘴巴微張,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袁寶兒并沒有留意,她還在詢問顧晟。
反而顧晟瞧見軍醫張口結舌的異樣,笑了笑。
“開藥吧。”
軍醫忙拱手,狼狽的跑了出去。
袁寶兒還奇怪的看了眼,又忙著去給他倒水。
顧晟胸口發悶,沒有什么胃口,只隨意喝了口,便放下了。
沒多會兒,湯藥煎好了。
因為擔心消息走漏,湯藥都是軍醫親自動的手,并且裝在食盒里拎過來的。
顧晟幾大口把湯藥干了,疲憊的往后倒。
袁寶兒趕忙把枕頭放好,扶著他躺好。
軍醫又診了會兒脈,確定脈息比才剛平穩許多,便道:“這藥大抵對癥,先喝著吧。過兩天再看情況。”
顧晟這會兒才剛不疼,他不想說話,就眨巴兩下眼算是同意了。
袁寶兒送走軍醫,又趕緊回來,服侍在顧晟左右。
顧晟難得享受這樣的待遇,溫香軟玉在側,體貼小意時刻,這樣的日子,哪怕胸口不適,也十分快活。
然而,這樣的好日子沒過兩天,就傳來周家出事的消息。
“死了?”
顧晟很是奇怪,那位周大郎,他還沒來得及去收拾,人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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