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與君貍沒多大關系，故此她倒是說了實話，心里也沒半分負擔。

只是這樣一來，了然和尚的心里，就沉了下來，悶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今日就到這里吧，”容瑾淡淡地出言說道，“了然和尚，你若實在說不出什么正經話，不說也就是了。沒人非逼著你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君貍的性子，他還不明白了，要這家伙在這里瞎操心，反而壞了他的心情。

了然和尚干笑了一聲，重又恢復了悠然自得的狀態，腰也再次挺得直直的，目光幽遠，只道：“不妥，不妥。今日，貧僧特意尋了君施主來此，不就為了蘇北凌這麻煩事嗎？君施主若是走了，貧僧可如何是好呀？”

這便是了然和尚千里迢迢跑到這西越國來，在這護國寺之中，一扎根就是二十多年的原因了。

他本就不是個能閑得住的人，就算是為了父兄之死，他心懷愧疚，埋怨自己未能替父分憂，也絕不會就在一個地方隱居下來，一待就是許多年。

了然和尚少年時候，還曾取笑過容瑾，說他太過老成，不過小小年紀，就不茍言笑，小臉皺得緊緊的，很沒有意思。

在他看來，容瑾日后，定然會是那種不解風情、毫無情趣的男子，不僅不會討女人歡心，還總會龜縮在一個地方，死活都不肯出來。

誰知道，容瑾現在是待在他那三清境，鮮少出來走動了。

但卻還是極討女人歡心的，三十三重天上，愛慕他的女仙簡直就是數不勝數。

但了然和尚就不一樣了，他想到這里，心里就是惆悵得很。

以前，他在三十三重天上的時候還好，響當當的一個二世祖，吃著祖宗留下來的厚祿。

雖然活的是窩囊了些，但是在天上也算是人見人愛的美男子。

哪里會像現在這樣，為了掙幾個錢，還坑蒙拐騙的，就差沒去偷去搶了，簡直就是壞事做盡。

了然和尚在這一瞬間，心里想了很多，臉上卻還是神色不改，開口說道：“蘇北凌投胎到這西越國，是他事先就安排好了的，地府里面的生死簿上，也寫得清清楚楚。蘇北凌是戰神，也是勾陳星主，所到之地，必然會發生戰事。若無意外，這西越國將會因為他的到來，而國不將國。”

君貍聽到這里，微微蹙了眉，出言問道：“他這樣做，會不會太殘忍了一些，僅僅是為了一己私欲……就傷害這么多的無辜之人……”

君貍回想起，那少年郎君的音容笑貌，心里總覺得他不該是這樣的人。

就算是性子怪異了一些，行事卻還是極有章法的，更絕無可能去傷及無辜。

“太殘忍了？君施主，你也看不下去了，是嗎？”

了然和尚嗤笑了一聲，便意有所指地說道：“你是個聰明人，容瑾就算真想瞞你一輩子，恐怕也是瞞不住的，對嗎？你心里，應該早就有所猜測了，只是還沒有說出口。既然如此，你便應該知道，誰都能指責蘇北凌的任性。就連貧僧也認為，他行事實在太過了些。但是……這里面唯獨不包括你，君施主。這天下的人，都盡可以責問他的不是。你卻不能，也沒有這個資格對他妄下論斷。”

君貍抿了抿唇，忽然發覺她的手心，已經又出了些汗，濕漉漉的，還有些冷意。

了然和尚這話說的很清楚，甚至也可以說是有些露骨了。

倘若蘇北凌是為了她才輪回轉世，那么她自然是沒那個立場去責問他的。

哪怕，蘇北凌眼下的情形，也并非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君貍記得很清楚，她不過活了兩萬余年，并未經歷過多少事情。

就算自嘲一句，“少不更事”。

也沒人能說出她的半點不是來。

這萬年雖長了些，但對于她們這些神仙而言，卻只不過是彈指一瞬，片刻而已。

這兩萬年間，都發生了些什么事，君貍還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也不至于就老糊涂了。

但正是這樣，君貍的心里才漸漸冷了下來。

容瑾對她的那些好，那些不一樣，此刻便一點一滴地從她心底里浮現了出來。

他看似玩笑的舉動，輕飄飄的一句話，便應下了蕭韶的胡話。

說什么師債徒償，只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虧她當日，還傻乎乎地相信了。

只以為是這些大人物，平日里養尊處優、高高在上慣了，有時候難免覺得日子無趣。

這才要了她去，只想當成個樂子打發了。

畢竟他們日子過得富足了，卻也不見得就應有盡有的。

她這只狐貍，不僅足夠特別，在這世上還僅剩一只。

君貍不止一次，有些天真地想過。

若是哪日，她真的過不下去了，就憑借這個噱頭，也能翻出點新花樣。

只是誰能想到呢……

君貍扯了扯嘴角，有些勉強地笑道：“別提這些了，我有沒有資格，你說了不算，我也不好再提。先說說眼下的事吧，蘇北凌的事，我能幫上些什么？”

君貍就此估摸著，容瑾能讓她來西越國辦差，應該也不是看重了她的能力。

更不會是如同她先前所想的那般，是為了給三十三重天上的神仙一個交代。

君貍原本還想不明白，但方才聽了了然和尚的一番話之后，她忽然就想明白了。

了然和尚聞言，深深地望了君貍一眼，神色顯得有些玩世不恭。

他只顯露了半分真實性情，便將這吊兒郎當的神情給收斂了個干干凈凈，有些認真地說道：“只要你肯配合，容瑾也樂意成全，這事倒是好辦。”

君貍聽得有些不對，剛要開口問話，容瑾便臉色大變，開口說道：“這事，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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