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貍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微微地翹著，卻并不多看容瑾一眼。

“好。”

容瑾沉聲說道，他看了君貍一眼，無聲地嘆了口氣，便大步走了出去，不再多言。

第二日，君貍天沒亮就起身，在蘇北凌的殿前等候著他。

她沉默著等了許久，輕薄的衣衫都被早晨的霧氣打濕了，也沒等到蘇北凌出來。

“太子妃，”李桃紅剛指使著宮人灑掃，一回頭就看見君貍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便有些驚詫地說道，“太子妃娘娘，您怎么還在這里啊？太子殿下，剛剛出了城，您沒去送嗎？”

李桃紅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訕笑著，又道：“太子妃娘娘若是不嫌麻煩，就去馬房里挑一匹好馬，興許就能趕上呢。”

“多謝。”

君貍怔了怔，轉身就要走，卻被李桃紅給拉住了胳膊，小聲在她耳邊嘀咕道：“太子妃娘娘，您是奴才給領進宮來的。太子殿下喜歡您，奴才也感激太子妃娘娘。故而在此多嘴說一句，今日一早，太子殿下便帶了那香憐，隨大軍一同出征。看著是荒唐得很，可誰說，他不是在同娘娘賭氣呢。”

君貍抿了抿唇，有些好笑，卻還是謝了一聲，只道：“多謝李公公了，我記得你的這份情意呢。”

君貍說完這句話后，便沖著李桃紅笑了笑，轉身就向馬房跑去。

她倒不是不能直接騰云，只是為掩人耳目，終究不好。

她在馬房隨意挑選了一匹棗紅色的、似乎脾氣并不大好的馬后，便向城外追去。

這馬的性子有些不好，但勝在腳力快，君貍也自忖，她不至于連一匹馬都馴服不了。

君貍跨上這匹馬后，就向城外跑去。

謝了然正混在蘇北凌的隊伍里，右肩上斜挎了一個大包袱，跟著隊伍快跑著。

他橫看豎看，也沒見到君貍的人影，就只看到有一個眉眼艷麗的丫頭，穿了一襲淺粉色的宮裝，跟在蘇北凌身邊。

謝了然也沒多看，只是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在這種時候，還只顧得上描眉畫紅，遮遮掩掩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場，不過是個庸脂俗粉罷了。

謝了然臉上僵著，眼睛卻在滴溜溜地轉個不停，待到尋到機會，便偷偷摸摸地對身邊的一個士兵小聲問道：“哎，兄弟。你說，這太子殿下才剛剛大婚，怎么這太子妃沒跟著來啊。這小倆口，才剛成親不久，按理說也該是蜜里調油的。”

他身旁那士兵，顯然也不是個老實人，四下一看，見沒有人注意到他這里，便趕緊回答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咱們這位太子殿下啊，打小起，就是泡在女人堆里長大的。這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聽說那太子妃娘娘，不過是個民間女子。這倒也不稀奇，這大魚大肉吃多了，難免想吃點清粥小菜。只是，這吃一次也就是是了，多了總沒滋味不是？”

這士兵說到此處，便有些猥瑣地“呵呵”一笑，又瞇著眼睛，說道：“這不，太子殿下身邊還帶了一位美嬌娘呢，那模樣，嘖嘖……”

謝了然聽到這里，就有些不耐煩了，剛想找借口敷衍過去，便瞥見蘇北凌身邊的小將走了過來。

“你，還有你！你們兩個，出列！瞎嘀咕什么呢，都什么時候了，還改不了這個性子。要不是你們倆是管后勤的，直接丟出去，軍法處置！”

那小將有些不滿地說道，若不是這軍中就沒帶多少會做飯的，他還真想將這兩個不懂事的貨色給砍了腦袋。

謝了然撇撇嘴，也沒吭聲，就在隊伍外面跟著小跑，反正他也沒建功立業的打算，只是被罵兩句算什么。

君貍遲遲不來，才是他所關心的。

莫不是有什么事情，絆住了腳？

謝了然皺了皺眉，心里有些不安，唯恐出了什么事。

他猶豫了一下，便一手掐訣，這才略微安心了些。

西越國與東陵國這場仗，本就早已經注定了結局，他就算擔上一些因果，左右也算不得什么。

謝了然這樣一想，心里便更加安定了些，連腳步都漸漸松快了。

蘇北凌卻遇到了一些變故，他正騎著馬，不經意間就撇見了一塊墓碑，那墓碑上隱約有幾個字，下面雜草叢生。

蘇北凌沒有多想，繼續騎馬向前，待走了一段路之后，才發現有些不對勁兒了。

他連忙拉住馬，神情有些猶疑，便朝身邊的副將看去，冷聲問道：“這條路，你有沒有覺得眼熟？”

那副將遲疑了一下，忙開口說道：“屬下也正有此想法，只是怕說出來不吉利，這才沒敢立刻說出口。屬下是鄉野出生，聽過不少奇聞怪談。依屬下之見，這倒像是鬼打墻似的，怎么轉也轉不出去。”

蘇北凌神色肅然，只朝天邊望了望，見有幾只怪模怪樣的黑色大鳥飛過，隱隱有些森冷之色，天邊似乎也有些昏暗了，底下的士兵也似乎察覺了什么，這時候議論紛紛，隊伍隱隱有些散亂。

“走！”

蘇北凌厲聲喝道，猛地一揮鞭子，鞭子在半空中出現了些重影，有清脆的聲音傳來。

他雖然才剛剛行了冠禮，但因為想要修道成仙，見過的怪事，倒并不比這些年老的士兵少。

在他看來，遇上這“鬼打墻”，也并不一定是真的碰上鬼怪了，倒沒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說法，不過是運氣不好而已。

行軍打仗，最忌諱的恰恰就是這個運氣不好。

蘇北凌身經百戰，自然不害怕這些，但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就不一樣了。

就算是為了西越國，他們肯心甘情愿地犧牲自己的性命，但對于這些神鬼莫測之事，他們總還是心存畏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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