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樓外,雨水落在屋檐,廊前,淅淅瀝瀝。
阿音站在云墨身后,并未看見慕無塵的身影,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雨水深處,心說那廝不會真的已經走了吧。
云墨站在廊下,攏了攏披風,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們身后,依舊熱鬧而喧雜。
“大殿稍等,奴才去給大殿拿傘來。”一個內侍垂首說了一句,便匆匆去尋傘了。
“等等。”阿音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瞧見慕二公子了么。”
那內侍想了一瞬,回道:“回郡主,慕二公子往茅房那邊去了。”
“……”阿音一時沉了臉色,揮了揮手,那人連忙躬身去了。
“我記得,齊丹上山的那日是十一。”云墨忽然說道,“你在甘露溫泉的那日。”
阿音一時頭皮發麻:“哥哥記性真好。”
“你去了湖邊,做什么?”云墨沒有糾結阿音那日在溫泉是不是故意的,而是徑直問她為何出去。
少女看著他傾長的背影,輕輕一嘆,喏喏道:“去看看。”
“嗯?”云墨回眸看她,帶著一絲詢問。
“我想看看湖水。”阿音說著,袖中的手心緊了緊,聲音更小了,“湖水,很美。”
一瞬間,云墨想起了她懼水的事情,心中微微一動,轉身道:“所以只是一面之緣。”
阿音想了想,這樣不太好糊弄云墨,便坦白道:“絲竹以為有壞人,便抱著我跳上了樹,后來齊丹發現了我們,硬生生將那棵樹給撞的一抖,我就掉下來了。”
云墨靜靜的看著她,沒有說話,眉心卻不由得輕蹙了起來。
“掉進了他懷里……”最后一句,細不可聞。
秋風夾著細雨掠過廊下,驚了少女月的裙擺,她還沒等到云墨說話,便驟然聽見一聲冷笑:“我說呢。”
阿音一愣,抬眸看著不知何時回來的慕無塵,少年一雙丹鳳眼靜靜的看著她,滿是不悅。
一旁去取傘的內侍也匆匆回來了,見此情形,很是識相的退到了一邊,恨不能跟身后的墻壁融為了一體。
“我說你這幾日不理我,卻勾搭回來一個婁煩世子?”慕無塵步步緊逼,口不擇言道,“怎么的,不過半年光景,你就要棄了我大哥,跟他回婁煩當世子妃么!”
“……”這跟慕遠征有什么關系,阿音一時火冒三丈,“慕二公子這么著急做什么,我又不是棄了你!”
“你……”慕無塵被她一噎,差點被一口氣堵死,瞪著阿音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終究憤然而去,全然不顧外面已經下大了的雨。
“慕無塵!”阿音心中一沉,趕緊追了出去,兜頭就被淋了一陣的涼。
一把傘忽然出現在了她的頭頂,聽見云墨柔聲說道:“先回去再說吧。”
阿音看著慕無塵消失在雨幕中,漆黑的山林讓她無論如何也辨不出他的身影了,一時委屈了起來。
“哥哥,我只是偶然遇見了齊丹,并沒有什么。”
“我知道。”
阿音回眸看他:“既然哥哥知道,為何他不知道。”
“關心則亂。”
“那哥哥關心我么。”
“自然關心。”云墨抬手理了理她額前被雨淋濕的碎發,聽見她問:“那為何哥哥不亂。”
雨傘下,少年纖細的指尖微微一頓,聽見他淡淡的吐出兩個字:“也亂。”
一場秋雨,涼了整個北冥山。
宮宴散去,眾人卻并沒有酒過三巡的歡暢。阿音的出現雖然意外,但是并不高調,只是中間出了意外,呂后明里暗里的跟皇帝較勁,不惜拖了旁人下水,將這個初次露面的雁回郡主,架在了一個尷尬的位置上。
只是這天尷尬的不僅有阿音,還有另一個人,尷尬的近乎暴躁。
云鶴裹著漆黑的披風走在雨里,身后的侍從舉著傘,十分狼狽的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淋了雨,遷怒了自己。
一行十多人往臨羨閣走,一路上安靜的詭異,只能聽見太子殿下腳下清淺不一的水花聲。
舒曉嵐跟在他身后走的十分吃力,腦海中卻將今晚宴廳上的事情一幕幕回放,她心里疑竇叢生,感覺到今日云鶴的失望和憤怒并沒有叫自己十分的快意,一時想不出到底差錯出在了哪里。
正有些出神,前面疾行的男子驟然停下了腳步,映著遠處望月樓通明的燈火,回身突然給了她一巴掌。
舒曉嵐猝不及防的受了云鶴這力道十足的一巴掌,一個踉蹌便摔倒在地,甚至還來不及感覺到臉頰上的疼痛,便聽見男子冷聲罵道:“賤人!”
“娘娘……”凝兒回過神來,趕緊去扶舒曉嵐,可是女子卻緩緩地捂住了臉頰,坐在雨地里,抬眸看著面目猙獰的夫君。
“殿下息怒。”一時間,除了撐傘的那位,其他人都戰戰兢兢的跪了下去,也不管雨中泥濘。
舒曉嵐看著云鶴,張了張嘴,問道:“為何。”
“你早就知道那女子是誰了是不是!所以才叫這個賤婢引本宮去,讓本宮今日在云墨面前丟盡了臉面!”
“……”舒曉嵐定定的看著他,搖了搖頭,她不信云鶴會想到是她故意的,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阿音究竟是誰。
“殿下誤會娘娘了,娘娘怎么會知道雁回郡主是大殿的義妹呢。”凝兒雙手扶著舒曉嵐搖搖欲墜的身體,連忙解釋道。
“不知道?你當真不知道么!”云鶴步步緊逼。
可是舒曉嵐卻依舊只是看著他,沒有解釋。
云鶴一雙漆黑的眸子在這雨夜里越發的陰鷙可怕,心中的怒火肆無忌憚的蔓延開來,一點兒也不被這寒涼的秋雨影響。
“舒曉嵐,為什么你嫁給本宮之后就面如死灰呢,從前你為了他那那股子倔強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本宮見了很窩火,十分窩火!”
聞言,女子眼中終于閃過了一絲怒火,卻也轉瞬即逝:“殿下的意思臣妾不懂,是要臣妾忤逆殿下么。”
“哼,你敢么。”
舒曉嵐漸漸垂下了眸子,一只手撐著冰冷濕漉漉的地面,小聲道:“臣妾不敢。”
云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轉身憤然離去:“廢物!”
“娘娘。”凝兒趕緊將她扶起來,一旁的侍女也都紛紛起身,手忙腳亂的給舒曉嵐整理泥濘不堪的衣衫。
“不必了。”舒曉嵐看著那漆黑的身影湮沒在了雨中,手心緊了緊,忽而說道:“母親說想見一見我,明日你去傳吧。”
凝兒一愣,看見她已然高腫的臉頰,猶豫道:“可是娘娘的臉……”
“去吧。”舒曉嵐用干枯的手背匆匆的掠過紅腫的臉頰,淡淡道,“也該讓他們看看了。”痛,憑什么是我一個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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