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竹帶著川北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上午了。阿音一早就被叫起來點兵,今天云鶴倒是很早,騎著馬晃晃悠悠的就來了,身后還跟著沒事兒人一樣的單刃。
彼時,絲竹他們還沒回來,阿音跟慕無塵看見單刃,相視了一眼,有些擔憂。
“秦雪音,昨天那一箭不用給本宮解釋解釋么。”云鶴策馬走了過來,那雙漆黑的眸子含著一絲冷笑。
阿音看了他一眼,徑直策馬從他身邊走了過去:“要是讓我知道你放狗出去亂咬人,我一定再送你一箭。”
云鶴聞言,微微挑眉:“拭目以待。”
阿音越過他,看著不遠處站在眾人之前的吳起,今日天氣晴好,可是吳將軍的臉色卻并不好。
“王爺。”趙翼遠遠的喊了一聲。
阿音微微頷首,看見他旁邊同樣沉著臉的秦夙,若有所思。昨天晚上,絲雀說,秦望已經發了飛鴿傳書北線其他大小軍營,開始將在外的士兵往回招,順利的話會節省很多時間。
這樣的動作就肯定不是秦望可以擅自做主的了,那么秦夙這樣做究竟為何,就需要深思了。
良心發現了?不可能!阿音正有些出神,猛然聽見了一聲喝:“王爺,可以開始點兵了。”
阿音嚇了一跳,差點兒從馬背上摔下來,一時哭笑不得的看著吳起,那張老臉都快漲成豬肝色了,還真是難為他開這個口了。
“有勞兩位將軍了。”阿音微微頷首,抬眸看著校場上萬把人,今日不同昨日,感覺有許多目光,或是好奇,或是探究的看著她,想來昨天自己也算是一戰成名了。
點兵依舊很快,沒有出什么岔子,臨走的時候趙翼來說,最后一批大約三四日可以集結完。明天將原本留在營中的人都清點一遍,便可以休息兩日。
“不知王爺可否有什么安排。”趙翼問了一句。
阿音的心思卻都在絲竹身上,也不知道有沒有平安回來:“趙將軍有什么安排呢。”
“附近有個小村莊,就在那座小山的背面,半日的路程。”趙翼提議道,“王爺初來南疆,想要了解一些民風民俗的,可以去轉轉。”
“哦?”聽上去是個好主意,“將軍帶路?”
“是。”趙翼笑道,“末將愿意效勞。”
阿音想了想,便應了:“那就有勞將軍安排了。”說著微微頷首,抬眸看去,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營帳前的絲雀,滿是焦急的樣子,心頭一沉:回來了。
阿音匆匆進了營帳,一眼便看見坐在桌前,一身狼狽的絲竹,心頭一緊:“絲竹。”胳膊上還有血。
“主子。”
“你這是……我叫千機過來。”
“我沒事。”絲竹搖搖頭,“就一點皮外傷,川北不大好。”他腿上的傷其實挺深的,又流了許多血,眼下又是這樣濕熱的天氣,真是糟糕。
“他人呢?”阿音蹙眉道,聽見絲雀說道:“在二公子那里,千機大人去了。”
阿音點了點頭,看著絲竹那樣子,連忙道:“去準備熱水,你擦一擦,這傷口還是要好好處理一下。”
“奴婢已經叫人去了。”絲雀連忙道,“只是絲竹說有要緊的話跟小姐說。”
阿音一愣,看著絲竹:“怎么了?”
“是單刃。”絲竹沉聲道,“當年一路追上老王爺一家三口下江南的人,是他的祖父。”
阿音一驚:“怎么可能!”如果是單刃的話,那么云鶴豈不是一早就知道鎮南王一家并未死,而是在某處落腳了。
“確有其事,當年因為這件事,慕相說他是擅自做主,告了御狀,先帝才將單家滿門殺的殺,流放的流放了,他祖父在流放前夕懸梁自盡了。”絲竹說的不快,可是阿音聽了卻也心跳極快。
“那云鶴他……”
“單刃應該是隱瞞了身份在他身邊,就想有朝一日報仇雪恨。”絲竹道,“云鶴之后洞悉小姐的身份,應該就是他的原因。”
阿音腦海里一時浮現出了那黑衣男子陰鷙的眸子,終于明白他那渾身上下都難以掩飾的森寒之意到底是為何了。
他有血海深仇,是沖著慕家,沖著秦家,也是沖著云氏皇族的。
“主子。”絲竹沉聲道,“此人危險的很,應該盡早除掉。”
阿音緩緩坐下,目光落在絲竹受傷的胳膊上,點了點頭:“那么,當年要對我家趕盡殺絕的,究竟是誰呢。”
“先帝。”絲竹冷不丁的說道,“恐怕單家也并非擅自做主,只是后來為了堵住悠悠眾口,做了替罪羔羊。”
阿音心頭一緊,良久才喃喃道:“果真……還是如此么。”帝王之心,權衡之術,一念之間,就毀了她的所有。
可是,慕相當年就真的是清白的么,那么那史官所寫的又是為何呢?
有人挑了簾子進來,是川南,他帶人去打了熱水,找了許久,才找到一個還算干凈的浴桶。
阿音起身,輕輕的拍了拍絲竹的肩膀,轉身往里走。聽見那水聲一桶桶的將那木桶倒滿,心里也像是被什么一點點給占據了,沉甸甸的,叫她喘不過氣來。
滴滴……噠噠……滴滴答答……
原本晴好的天氣,又下起來雨來,阿音坐在窗前,看著校場上奔走躲雨的士兵,沉了沉眸子:這南疆的雨季,還真是叫人不習慣呢。
阿音在角狄大營待了三四日,總體上還算是順利,眼下還有士兵在外巡沒有回來,瞧這情形,順利的話也要四五日了,況且目前看來有少數人因為天氣的關系下落不明。這一部分人也是要算出來的,到時候看看占了大約多少。
是日天氣晴朗,阿音換了清爽的女裝等在軍營外面,身邊跟著慕無塵,絲竹傷勢未愈留下養傷了。慕無塵總覺得那個趙翼沒那么好心,處處提防著他,聽說他們要一起去村里轉轉,便死活要跟來。
可是兩人在軍營門口等了許久,沒有等到趙翼,倒是等來秦夙。
“侯爺?”阿音一臉不解,“怎么是你。”
“趙翼被吳起抓去做事了,所以我帶你去。”一句話說的毫無感情,“你若不想同行,便回去吧。”
阿音抽了抽唇角,問道:“這里你熟么。”
“待過兩年。”秦夙說著,已然背著雙手,大步走在了前面,好像一句話也不愿跟阿音多說。
女子無奈的扯了扯唇角,跟慕無塵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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