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剛剛八月,暑氣未消,今天的秋意來的特別晚,夕陽下,花園里的那些楓樹還綠油油的。
云墨站在一棵高大的桃樹下,御花園里的這株桃樹一如往昔的亭亭如蓋。一陣晚風吹過,扶動著枝葉沙沙作響。
落葉紛紛,恍惚間讓他想起了那年春天,她站在這樹下的樣子,滿目間皆是灼灼桃花。
“我還記得那年她偷偷跑來京都,站在這里的樣子,小小的一個人兒,還有些張皇。”
杜柳站在他身后的不遠處,今天阿音進京,一早宮里就來了圣旨,將禁足了大半年的云墨宣進宮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個時候無塵站在她面前,護著他。”云墨說著,一直飛鳥忽然闖進了他的視線,撲騰著翅膀,落在了他面前不遠的地方,“可惜了,再也不能了。”
“陛下的意思,殿下也是無法。”杜柳勸道。
云墨看著那只雀鳥低頭輕啄了兩下,輕輕跳躍的樣子,輕盈而歡樂,明明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其實比起阿音,他更擔心慕無塵,畢竟他有多執著,只有他知道。
一陣晚風拂過,撩起了男子鬢邊的長發,眼前的雀鳥撲騰了兩下翅膀,在風中飛走了。
云墨抬手撥了一下長發,目光下意識的隨著那只鳥而去,微微側首間,看見了那個站在廊下的女子,心驟然一緊——她回來了!
阿音站在花園的長廊之下,不知有多久了,一直看著云墨安靜的側影,就好像從前千百遍的模樣,又好像夢里的模樣,一時間叫她有些恍惚。
夕陽的余暉之下,清風穿過兩人的目光,有的人,有的事,一眼便足夠了。
阿音見他安好,終于抿了抿唇角,露出一個不算難看的微笑:“哥哥。”
云墨看著她一言未發,良久才反應過來,忽然匆匆的向著她走了過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終究變成了迫不及待的奔跑。
阿音見他如此匆匆,愣了一下,隨即想也沒想,便提著裙子越上了面前的欄桿。夕陽下毫無顧忌的躍進了他的懷里……
“小姐!”嚇得絲雀在后面驚叫了一聲,被一旁的絲竹默默的捂住了她的嘴。
云墨被她撞了滿懷,她發間白玉的蝴蝶一下就飛進了他的心里,呼扇著翅膀,那樣輕柔,卻震動著他的胸膛。這顆沉睡了許久的心,終于醒過來了。
“回來了。”輕輕一句,安了。
“嗯。”
“回來就好。”
“嗯……”阿音埋首在他胸前,輕輕的吸了吸鼻子:我回來了,可是怎么辦,我又要走了。
云墨抱著她在懷中,才能感覺到這四季的真實,仿佛此刻才是活著的。如今形勢不好,原本他有好多話要跟她說,可是此刻,他什么都不想說了。
“哥哥,我要嫁人了。”終究,還是她先開了口。
云墨抱著她的手臂微微一緊,良久才干澀道:“我知,是誰。”你終究,不會是我的。
“慕盛。”
“……終究是他。”云墨說著,微微松開了她,垂眸道,“我讓金平年送過信,原想你和無塵在南疆完婚了……恐怕是沒有送到。”
阿音微微一怔,沒想到他為了成全他們,竟然完全不顧自己,一時有些鼻子發酸:“天意罷了。”
“你若是不愿意,我們可以想想別的辦法。”
阿音搖搖頭,云安皇帝的意思那么明顯,她還能有什么辦法。琉璃色的眸子里,夕陽的余暉漸漸消散,聽見她柔聲道:“沒有辦法了,就這樣吧。”比起他的命,嫁給慕遠征已經是太便宜她了,只是:心痛罷了……忍一忍,再忍一忍就過去了。
夕陽消逝的一瞬間,長廊下男子的面容陷入了昏暗之中,那雙漆黑的眸子愈發的深不見底了。
“嘖嘖,這樣看來,他們兩人果真是情深義厚。”女子的聲音帶著一絲挑釁,“可惜了,勞燕分飛。”
“你不忙著大婚跑來這里做什么。”云鶴低沉著聲音,有些不悅。
“皇兄不是也沒有回去陪著嫂嫂和外甥么。”
“與你無關。”
“既如此,我就說說與我有關的事情吧。”云琦說著,瞇了瞇眸子,笑道,“想來,我還要謝謝皇兄呢,原本她是要送我去婁煩的,可是眼下父皇被你氣得病重,怕夜長夢多,怕是她只能送我出關外,就要回來完婚了。”
“什么?”云鶴一驚,“此話當真。”
“不然呢,也是母妃昨晚跟我說的,還不是為了皇兄的江山著想。”云琦說著,看了一眼那邊暮色四合之下,對面而立的兩人,這樣看來他們還是真的般配。
“一個女人而已,為何不能……”不能給我。
“皇兄也不必不平,為了不讓他們兩個聯手拉你下來,父皇還真是費勁了心思。”云琦說著輕輕一笑,帶著一絲不屑,“先前母妃還同我說,父皇心里是真心愛著先皇后的,如今瞧來,我怎么就這么不信呢。”
云鶴沉著眸子一言未發。
“我知道,原本皇兄還想著,父皇如今不好了,等阿音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登基了,讓她另嫁簡直是易如反掌吧。”云琦說著,回眸看他,正撞見他不悅的目光,居然笑得愈發開心了,“真是可惜了,恐怕年前她就能回京了。”
“回來又如何,慕盛就一定等得到么?”云鶴冷聲道。
“嫂嫂真是可憐,以為嫁了個自小喜愛的,卻不想嫁了個心在別處的。”云琦說著,不知想起了什么,嘲諷道,“真是有意思。”
“她不用你操心,本宮也從未說過要廢了她。”
“怎么,還要娥皇女英么?”云琦說著,攤了攤掌心,“我是無所謂了,反正她送遠送近都是一樣的,只是皇兄的計劃都泡湯了,有些可惜罷了。”
“你特意跑來奚落本宮?”
云琦看著他,那雙眸子像極了云墨:“我這還沒出發呢,皇兄就放棄了?”說著搖了搖頭,“出關四十里呢,北疆又是殷氏的底盤,要做什么還不容易么。”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云琦最后看了一眼遠處的阿音和云墨兩人,轉身道,“我只是擔心,送嫁的隊伍其實也沒幾人,北境向來不安生,別出了什么事才好。”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晚風徐徐,云鶴獨自站在那里,看著云琦漸漸走遠了,再回頭,阿音和云墨已經走了。
手心緊了緊,轉身往東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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