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感覺到后脖子一涼,有雪鉆進去了,不禁瑟縮了一下,掙扎著剛要坐起身,就看見李氏跳下了馬車,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說什么?”
阿音蹙眉坐在雪上,仰著脖子看她,忽然發現這樣看上去她并不柔弱,反而跟那些蠻族的女子并無什么區別。
“你的父親今年春天的時候病死了,你的弟弟,去年娶了媳婦,今年有了孩子,過的如何我不清楚,但是他們知道你在這里過的還行。”阿音抬手捂著胸口,想要站起來,卻被李氏忽然給撲倒了。
“你騙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魯頓說的,他有給你家送過銀錢。”阿音仰面看著騎在自己的身上的女子,微微蹙眉,“我雖自身難保,但也想過幫你們母子,可是如今看來魯頓確實對你不錯。”
“……”李氏逆著夜色看著她,一時不知道在什么了,只是握著阿音肩膀的手很緊,“他就跟野獸一樣,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明白……他一開始甚至連我說的話都聽不懂,他好……他哪里好了!”
“他聽不懂,也因為你聽懂了,會說了,一個人愿意照顧你的感受,愿意對你們母子好,連同他的妻子也對你們母子好,還不夠么。”阿音看著她無奈道,“我自小也看過不少事態人家,上到官宦商賈,下到草芥百姓,說真的,像你如今這樣的男人真的很少很少。”
“有什么用!我不愛他!”
“你可以不愛他,那孩子呢?難道孩子叫你阿娘的時候,你的心里就沒有一絲絲的高興滿足的么?”
李氏看著阿音,搖了搖頭:“不……不!你在騙我,已經晚了!晚了!我殺了那兩只小野獸,是的,我已經掐死他們了!”
阿音心頭一驚,腦海中那孩子在院子里玩耍的樣子……那個奶娃娃坐在小床上啃手指的樣子,一時怒火中燒,猛然用力將李氏給推開了。
她用力頗大,不僅扯到了自己傷口,還將李氏給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你瘋了,他們還是孩子,他們知道什么!”
“我是瘋了,什么叫對我好,我不要他們對我好,我今天這個樣子都是他們害的!”
阿音扶著胸口,慢慢站起身,看著她狼狽的跌在一旁的雪堆里,那些雪和著泥土,她滾了一身的狼狽。
夜色沉沉,星光寥寥,夜風起了。阿音不愿再看她一眼,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真的要變天了。
遠處一陣馬蹄聲急促的傳來,阿音循聲看去,已經有人追來了。而地上的李氏卻毫無察覺,坐在那里嚎啕大哭了起來。
把她留在這里,她會死吧。可是,眼前有馬車,有糧食,城門沒有關,再往前說不定還能找到阿依瑪說的那間茶餅鋪子。沖進去,抓住那個掌柜的,總有結果。
她幾乎是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她也沒有什么時間可以耽擱。阿音的腦子有一個冰冷的聲音告訴自己:趕緊走吧,架著馬車走!這個女人連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不值得同情,死了就死了!這么多年了,還沒有學聰明么!
“快!他們在前面!”
阿音看著俞錢的臉在夜色中越來越清晰,而自己不知不覺的走到馬車邊上,站在李氏的跟前,李氏似乎也聽到了追兵的聲音,哭聲也不禁小了,一時坐在地上,有一種無力自心底蔓延開來。
終究,是逃不掉么……
“小姐,怎么回事!”俞錢很是生氣,只是轉念一想他們都打不過她,只能強忍著怒火先問了一句,這情形在旁人看來有些詭異。
阿音站在那里,聽著身后的動靜,冷聲道:“那邊火怎么樣了。”
“大致控制住了,其他我也不清楚。”俞錢說著發現她身后的李氏,不由得一怔,“二夫人,你怎么也在這里。”
李氏還坐在地上,聞聲似乎驚了一下,連忙抱著頭喊道:“不是!我不是!”
“不是什么?”俞錢策馬向前,沒等他說出下一句就聽見阿音冷聲道:“著火了,是她扯著我出來的,還說什么我對魯頓很重要什么的……盡是廢話。”略帶不悅。
俞錢愣了一下:“是么。”
“怎么的,我自己跑了還要帶走一個女的?”阿音翻了個白眼,“大晚上的,我連覺都沒睡好。”
俞錢想了想,又看了看李氏,覺得他們素不相識,確實沒有理由:“先上車跟我回去吧,今晚肯定是損失慘重了。”
阿音回首看了一眼李氏,對方也正好紅著眼睛看過來。微微撇開了眸子,說了一句:“上車吧。”
“為什么?”
“你想回去的地方已經回不去了。”阿音輕聲道,在夜風中細不可聞,“接受現實吧。”說著便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有人翻身下馬,將李氏拉了起來,扶上了馬車。阿音卻沒有再看她一眼,而是撩著窗簾看著窗外的街道。
有人跳上了馬車,飛快的往回走,道路邊上的景色藏在夜色下,模糊不清,忽然有兩個十分模糊的字,從阿音的眼前匆匆而過。阿音愣了一下,回眸看去,卻已然看不清了。
茶餅……什么茶餅?
“你在看什么?”李氏的情緒已經平靜了許多,看見阿音的臉色不好,不禁問了一句。
“這條路上是不是有一家大楚人開的茶餅鋪子。”
李氏想了想:“是啊。”
“你知道老板是誰么?”
李氏想也沒想:“老板姓霍,好像是京都人士,是個很和氣的男人。”
阿音沒想到她會知道,一時意外的看著她:“你跟他很熟?”
“不是很熟,但是這里大楚人很少,恰好他是,人又和氣,我就跟他買過兩回茶餅,聊過天。”李氏說著,不知想起了什么低聲道,“可是他家東西貴,大夫人罵過我兩回,我也就沒有再買過了。”
“他都跟你聊什么了。”
“也沒什么,就是鎮上的拿些部族之間的事情,好些我不大懂的也是他告訴我的,很瑣碎。”
“魯圖去過那家鋪子你知道么?”
“知道,是有一次我在鋪子里跟掌柜的聊天,他看見了我,后來他好像去過幾次。”李氏說著又抓了抓自己的胳膊,小聲道,“大夫人以為是我拉著大當家去的,所以打過我。”
阿音想每個人的生活都是自己的,酸甜苦辣也只有自己知道。
姓霍,京都人士。
夜色下,阿音他們逃跑的馬車,沒有多久又回到了原地。阿音站在馬車上,看著火光沖天,火勢順風真的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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