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的門口,女子靜靜的站在廊前,一輪明月投下她的身影,那影子落在地上,都顯得那么出塵。
不遠處,杜柳扶著腰間的佩劍,看著剛剛出月子的皇后,又看了看身后的書房,真是出聲不是,不出聲也不是。
阿音才到片刻,前面沒有聽見,只聽見了這么一句。
“無塵,我嫉妒。”
不知為何,云墨明明說的很輕很輕,落在慕無塵的耳里卻無比的重:“你說什么呢,什么嫉妒?”
云墨抬眸看他:“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居然會如此嫉妒你,無塵,我原以為我早已經習慣了。”
“你嫉妒我?”慕無塵不解的看著他,看著他眼底的掙扎與痛苦,心中的怒火消了大半,卻又疑竇叢生,“你嫉妒我什么。”
“我嫉妒你的,你到現在也未知道。”
“我不知道,你告訴我呀。”藍衣公子急了。
阿音站在門口,聽見慕無塵的聲音,甚至能想見他暴躁的樣子,不知為何,不自禁的笑了,心,卻痛了。
她對慕貞的感情,云墨一直都是知道的,想來慕貞的心意他一直以來也都是知道的。這么多年了,云墨一直夾在他們倆人中間,小心翼翼的克制著自己的心意。
他說他以為自己早已經習慣了,可是這樣的習慣現在看來究竟傷了他多深呢?
阿音嘴角的笑意漸漸淡去,聽見屋里的云墨忽然道:“那晚你真的沒有聽見么。”手心,暮然一緊。
“什么?”慕無塵驚疑不定的聲音。
“她最終,喊了你的名字。”
“……”慕無塵心頭一緊,腦海中阿音早產的那晚歷歷在目,果斷否認道,“沒有,她沒有,朝玉,你不要胡思亂想。”
“只一個字,不是‘墨’,是‘慕’,我聽得清楚。”
“這怎么可能呢!”慕無塵霍然起身,心中是拒絕再拒絕,他已然決心割舍了阿音,如今云墨這樣說,要他如何,他能如何!
云墨微微仰著眸子看著他,沒有說話。
書房里,一時又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阿音垂眸站在那里,手心微微一緊:原來那個時候我居然……如此,云墨要多大度才會不傷心呢。
“呵……”阿音苦澀一笑,不僅是云墨傷心了,如今可好,無塵也混亂了,我真是個罪人,連要死都死得不安生。
“絲雀。”
絲雀怔了一下,連忙將手里的食盒遞了過去,小心翼翼道:“娘娘,不進去么?”
“不進去了,陛下和慕相說話呢。”阿音的聲音不高不低,“回去吧。”說完便轉身走進了夜幕中。
絲雀見狀,一時有些懊惱的看了一眼書房,一跺腳追了過去:“真是倒霉催的,這是聽見什么了。”
杜柳看著那個被丟下的食盒,半晌才反應過來:“皇后娘娘,娘娘留步呀。”話音剛落就見一個人影匆匆的沖了出來。
“皇上。”
云墨看著已然走遠的阿音,慍怒的看著杜柳:“皇后來多久了,為什么不出聲!”
“一會兒,娘娘沒讓通傳。”杜柳連忙跪下道,“微臣該死,微臣這就去將娘娘追回來。”
云墨看著消失在夜色中的人影,手心緊了緊,慕無塵從他身后走出來,一眼就看見了地上的食盒。
“她聽見了。”
“應該是。”
“如今你想回去睡,也會被趕出來吧。”
“……應該是。”云墨微微扶額,卻又覺得胸口隱隱作痛,看見慕無塵上前拿起了那個食盒,打開道:“瞧瞧,只有一碗,特意來送給你的。”
云墨抿了抿唇角,抬眸看他。
慕無塵蓋上了那食盒,堅定道:“所以那晚,你就是聽錯了。”他是在說給云墨聽,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月光下,云墨看著他那雙堅定的眸子,便知道他的心思,終究深深一嘆:“是我不好,你今晚先回去吧。”
“那皇上……”
“自然是去給皇后請罪。”說著擺了擺手,“這參湯賞給你了,擺駕鳳陽宮。”
“是。”
慕無塵提著食盒,獨自站在御書房的廊下,看著云墨匆匆追去的身影,暮然想起了慕遠征的話。
那日他跟阿音兩句話鬧的不愉快,回去發脾氣的時候被慕遠征撞見了,他問自己,這樣在意究竟是要放下,還是不愿放下。
“她在我的心里生了根,難不成要我剖心么。”
或者是意外于慕無塵的坦誠,慕遠征愣了一下,才道:“我以為你早就決心舍了。”
“我原本也以為。”慕無塵聽見自己的聲音無比清晰的說道,“可是有的時候看清一個人,只需要一個字。”
“何字。”
那日,慕無塵搖了搖頭,沒有告訴兄長。
“無塵,你的心亂了。”慕遠征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時今日站的位子,已然不允許你心亂了,知道么。”
“……”兄長,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慕無塵提著那個食盒,轉身進屋,獨自一人坐在那里,將那碗還有余溫的參湯給端了出來:不是阿音做的。
慕無塵拿起勺子,吃了兩口,卻覺得咸咸的,澀澀的,映著有些模糊的燭火,抬手去擦眼角,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
可是為什么呢?藍衣公子獨自坐在那里,垂眸看著手里的勺子,只是因為自己許久沒有吃到過她的手藝,如今一碗參湯就失望了?
還是因為那個做湯的人已經嫁給了別人呢?可是如今孩子都生了,自己現在才傷心,不是太作了么?
不是,都不是!
慕無塵擱下了手里的勺子,慢慢的慢慢的底下了頭。只是因為他終于知道,他愛了這些年的那個人,也愛著自己。這些天他一遍遍騙自己,那晚是他聽錯了,那個字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云墨的名字。
他一遍遍的騙自己,騙自己聽錯了,騙自己阿音不愛她,可是就當他快要讓自己相信的時候,云墨告訴他,不是的,連阿音自己也……
“全亂了。”
外面起風了,秋日微涼的夜里,年輕的丞相獨自坐在御書房里,垂首看著一碗殘湯,泣不成聲,像個孩子。
當日,他得知阿音懷孕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心痛,迷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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