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宴,加上新帝的周歲禮,又正好是國喪,這種事情還是大楚的頭一遭。好在有云安皇帝走在前頭,禮部辦起這種晚宴,也算是得心應手。
“姐姐說,今晚太后會來么。”賢太妃坐在上首,輕輕搖著扇子,看了一眼門口。
惠太嬪聞言,輕輕一笑:“我怎么知道,她躲在鳳陽宮幾個月都不見人,五公主不是跟鳳陽宮要好么,怎么妹妹不知道么。”她如今聽見“太后”兩個字,依舊十分別扭。
一個江湖游蕩的野丫頭,才多大,就坐擁天下了,真是……太好笑了。
“珂兒知道什么,如今要進鳳陽宮,門口姜冬攔一道,然后梁清又攔一道,她跟前還有個絲竹,要見她簡直比見玉皇大帝都難。”賢太妃言語間有些諷刺。
“我要是你就好好的巴結鳳陽宮,三道算什么,再多兩道也不應該攔住才是。”惠太嬪說著遞了一眼不遠處正在跟榮家小姐說話的云珂,“我瞧她那上心勁兒,要是再來個大喪三年,你家老五還嫁不嫁人了。”
“……”賢太妃手中的扇子微微一頓,整個人瞬間都不好了,“提到這事兒就我就堵得慌。”
“堵得慌的何止你一個,那位榮小姐可是也病了幾個月,沒有出來見過人呢。”
“我也聽說了,原本只是想撮合她跟先帝,給秦雪音添添堵,卻不想這小丫頭是個情深義重的。”
“這事兒妹妹可別亂說了,榮夫人為著女兒病著這么久,就怕別人傳出什么話來,如今榮稟可是眼瞧著要升戶部尚書了,炙手可熱呢。”
賢太妃手中的團扇輕輕的掩著唇角:“我說什么,我家珂兒跟她好著呢,也算是個助力,不是么。”說著看了一眼惠太嬪,“倒是四公主還在冷宮關著呢,連吊唁也沒放出來。”
“哼。”惠太嬪輕哼了一聲,“那丫頭自己也不上心,去前幾日我讓喜鵲去瞧她,她居然跟個宮女在院子里種菜,真是氣死我了。”
“四公主的心思,從來都是難猜呢。”賢太妃說著看了一眼門口,一眼就瞧見了良太妃和淮王云染一道進來了,“瞧瞧,咱們的新貴王爺來了。”
惠太嬪瞧去,果真看見一眾人蜂擁上去寒暄。
“勢利。”
“他一直同傅家交好,姐姐這話說的,可是不對。”賢太妃笑道,“如今傅家翻身了,姐姐合該沾光才對呀。”
“我不過就是傅家的一枚棋子,同你當初一樣,有什么資格沾光。”惠太嬪說的不大客氣,見賢太妃的臉色變了變,兩人便不再說什么了。
那邊良太妃正拉著妹妹說話,許氏言語間都是關切,良太妃心中清楚,如今云墨沒了,她這個妹妹又動了她家云染的心思了。可是她見云染對榮顏也沒那個心思,便只能打哈哈。
“太后駕到,皇上駕到。”
門外忽然一聲,眾人都是一愣,大多都十分的意外,這可是太后在先帝駕崩之后頭一次露面。
三個月了。
阿音一襲漆黑繡金的鳳穿牡丹長裙,親自抱著云初走了進來,身后一左一右跟著兩位輔政大臣,以后后面浩浩蕩蕩幾十個宮女太監,一路走來,那雙冷冰冰的琉璃目壓得一眾大臣命婦,喘不過氣來。
“臣參見太后,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人行禮山呼萬歲,嚇得云初在阿音懷中瑟縮了一下,那雙墨色的眸子里滿是不安,卻還是忍不住要往下看,看著他的臣子俯首臣稱。
“都平身吧,今日算是家宴,不必這樣大的禮。”阿音的聲音既沉又涼。
“謝太后。”
阿音抱著云初坐下,一旁的絲雀連忙的端了牛乳過來給云初。聽見阿音道:“今日中秋,是初兒的周歲禮,哀家知道這些日子哀家沉溺于先帝……耽誤了許多事情,也叫眾位愛卿勞累了。”
“臣等本分。”
“這些日子哀家瞧著,眾位都是忠君愛國的,不曾怠慢我們孤兒寡母的。”阿音將云初抱著坐在一旁,那椅子頗大,云初就坐在旁邊安安靜靜的吃東西,“不過大家也都瞧見了,初兒太小,實在也不合適每日上朝,以后早朝哀家都會出席,不過一應事宜,還是有勞慕相和傅尚書一同定奪。”
“太后英明。”
“好了,哀家先敬眾位愛卿一杯。”阿音說著,一旁的余田連忙端了酒杯遞上。
阿音站在高處,緩緩地舉起杯子,眾人一同站起,舉杯看去。那一刻,他們才真切的意識到,他們的主君不再是那個清冷的云墨皇帝,而是眼前這個看著小小的,卻手握百萬雄兵的女人,秦雪音。
那一刻,有的人忽而想起了好幾個月之前的傳聞,云氏江山如今姓秦了,眼下,可不就是成真了么。
牝雞司晨。
酒過三巡,阿音瞧著堂上的歌舞微微瞇了瞇眸子,云初早就被絲雀和嬤嬤抱回去休息了。她多坐了一會兒,看了看從前陪著云墨看過的景象,覺得索然無味。
傅煊端了酒杯上前,卻沒有敬酒的意思,只是問道:“娘娘是不是累了。”
阿音抬眸看他,抿了抿唇角:“我一會兒先回去了,大人陪著他們多用一些。”說著似乎想起了什么,“對了,這兩日休沐,大人將手頭的事情整理一下,去鳳陽宮議事吧。”
傅煊看著她,心想為何不去御書房,想了想,還是算了,只應了一聲:“是。”
阿音微微頷首,兩人沒有再說什么,傅煊便回到了位子上。
慕無塵坐在一旁,手中的酒杯緊了緊,仰頭一飲而盡。他今日心情不大好,喝了許多酒。
沒一會兒,就看見阿音起身,從側門離開了。她這一走,眾人像是松快了許多,談論的聲音也不由得大了兩分。
“公子,您喝了許多了。”川南勸道。
慕無塵擺擺手,聽見一旁的慕遠征道:“她這都答應上朝了,你還有什么不滿的。”
“沒有。”
慕遠征卻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和長子說話的傅煊,道:“總不能是因為還有人說阿音跟他走得過近吧。”
“幼稚。”慕大公子蓋棺定論。
慕無塵不大樂意的看了看傅煊的背影,抿了抿唇角,心中郁氣難消。正要起身,就看見余田又匆匆折返了過來。
“慕相。”余田行了一禮,同慕遠征也是微微頷首,上前小聲道,“太后請慕相花園一敘。”
“……”慕無塵心頭一怔,以為自己喝多了。
聽見兄長陰陽怪氣道:“我還以為是特意來喊我的,真是……嘖嘖。”
慕無塵瞪了他一眼,跟著余田匆匆去了。
慕遠征手中把玩著杯子,終究沒有在偌大的殿里看見梁清的影子,明明梁鑰說她今天當值的。
“看來是真的,躲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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