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站在夜冥樓的庭院里，仰頭看著那棵高大的銀杏樹。明明是春日里已經發了嫩綠的新芽，可是倒映在她眼中卻是秋日里落葉紛紛的景象。

“有的事情，多想無益。”云墨的聲音和著夜風在腦海中想起。

阿音苦澀的抿了抿唇角，他的聲音永遠都是那樣淡而輕，哪怕是生氣也不失風雅。就像這春日里的夜風，微涼卻也溫柔。

有腳步聲自身后小心的靠近，哪怕沒有人通報，阿音也知道是慕無塵來了。

她對他的一切，敏銳到發指。

“梁清說，你不愿住進華冥宮。”慕無塵站在她身后，輕聲道。

阿音沒有回頭：“我只是想在這里待兩日，慕相放心，哀家記得自己的身份。”

慕無塵抿了抿唇角，良久道：“我不是來叫你去的，我只是……”說不出口，“我只是跟你一樣，想他了。”

阿音的眼中涌起一陣酸澀，看著那棵銀杏樹，仰著頭，不讓眼淚流下來：“他不在了，無論我走到哪里，他都不在了。”

“我知道。”慕無塵看著她的身影，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我能住在這里么。”他忍不住說道。

阿音沒有回答。

“還像以前一樣，你住東廂，我住西廂。”慕無塵道，“我們做兩日從前的自己，你不是太后，我不是丞相。”

阿音的眼淚劃過眼角，一路滾燙。夜風帶著山林間花草的清香，清新馥郁。

“好。”阿音終究沒有勇氣回頭，徑直轉身去了東廂。

慕無塵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手心緊了緊，直到她推門而入，他才收回目光，看著那棵銀杏樹。

那年秋日，他跟舒曉晚站在廊下，隔著這棵樹，看見對面的窗前。阿音倍隨著他，依偎在云墨的懷中。

那一刻，他看不見阿音的神情，卻清晰的看見了云墨垂著眸子，仿佛擁著全世界。

“朝玉，你說的沒錯，我好像……”越來越后悔了。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阿音就醒了，偌大的房間還是從前的樣子，只是絲雀不在身邊，絲竹也不在……

“絲竹？”阿音起身，透過窗欞看出去，晨色朦朧。

“一大早去哪兒了。”阿音嘟囔了一句，下床走到窗邊，隨手就打開了窗戶，山里的晨風帶著青草的濕氣。

阿音深吸了一口氣，就看見了提著魚簍回來的絲竹。連忙轉身往門口去，一開門，絲竹正好走到廊下，看見她出來愣了一下。

“一大早就去抓魚了？”

“是。”絲竹滿意的晃了晃手的魚簍，“三四尾魚，還有一些蝦和螺螄。”

阿音上前看了一眼，果真肥美：“找點辣椒，炒一炒會很好吃，魚你一會兒先殺兩尾吧，其他的都養起來。”

“是。”絲竹說了一聲，看了她一眼，“衣服。”

阿音垂眸看著自己還穿著中衣，燦燦一笑：“沒事，我回屋了。”

“嗯。”絲竹應了一聲，往廚房去了。

阿音站在廊下，抬眸看了一眼東方朦朧的晨色，其實這里真的很好，恍惚間真的以為還是從前。

女子抿了抿唇角，轉身間看見了不知何時站在對面的人影。慕無塵顯然也是剛起，披著外袍站在那里，那雙丹鳳眼正靜靜的看著她。

阿音遲疑一下，還是說道：“一會兒一起用早膳吧，我下面條。”

“好。”慕無塵看著她轉身進屋，攏著外袍的指尖微微一緊，不知所想。

姜冬似乎是聽見了動靜，自外面進來，卻只見慕無塵一人站在廊下，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慕相。”

“怎么了？”

“良太妃一早派人來問，皇上是否要接過來住。”

慕無塵看著對面窗里朦朧的人影，想了想：“皇上在那兒若是安穩，便住兩日吧，等太后搬去華冥宮再說。”

“是。”姜冬應了一聲，轉身要走。

“等等。”慕無塵收回目光，叮囑道，“這兩日不要讓人來打擾太后。”

姜冬聞言，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那梁尚書若是過來呢。”

晨色下，慕無塵的眸子沉了沉，轉身道：“一樣。”說完便不大高興的進屋了。

姜冬站在門口，看了一眼慕無塵關上的門，又看了看對面阿音的門，轉身嘟囔道：“我還沒問殷木蘭怎么辦呢。”

早膳的時候，慕無塵原本想去云墨住的屋子，因為那里的客廳是他們從前一道吃飯的地方。可是又怕阿音想起云墨，心中傷感，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阿音已經端著三碗面進來了。

“想什么呢。”女子擱下手里的盤子，將碗端了出來，“面條要抓緊吃。”

慕無塵有些意外的看過來，看見絲竹還拿了一些蒸好的點心進來：“怎么端過來了，你喊一聲我自己過去就是了。”

“沒什么，在這里還是在我那邊，都是一樣的。”阿音說著看了一眼絲竹，“你也坐下吧，又沒有旁人。”

“是。”絲竹應了一聲坐下。

慕無塵看見她就坐在阿音身邊，抿了抿唇角，也坐下了。聽見阿音問道：“川南和絲雀是今日來么。”

“過兩日吧。”

“是不是絲雀發生什么事情了。”阿音拿著筷子，詢問的看他。

慕無塵一時竟然有些無措：“沒什么，跟川南鬧別扭，動了胎氣，大夫說養幾日就沒事了。”

聞言，阿音不禁蹙眉：“川南這小子，如今翅膀硬了，敢欺負我家絲雀了。”

“也不是，川南沒那個膽子。”慕無塵吃了兩口面，解釋道，“不過我已經罵過他了，等他們來了，你可以再罵。”

阿音看他吸溜的吃面，不禁抿了抿唇角，嘴上卻不以為意道：“我才懶得罵他。”

慕無塵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專心致志的吃起了早飯，心說真的好久好久沒有吃過這樣的早飯了。

真的已經很久了。

“上午陪我去湖邊逛逛吧。”阿音忽而道，“我帶了弓箭來。”

“……”那一瞬，慕無塵真的有一種錯覺，他們還是從前的樣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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