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遍地豪紳,多氏族。
再往前三五十年,襄垣呂氏也算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卻因為再難出人才,在最近幾十年里影響力淺淺下降。直到十年前,徹底沒落。
呂家大院占地千畝,院子還是那個院子,卻不復當初的森嚴壁壘。南北延綿數里的院墻如今多處被打通,墻內建起了小平房,租給外人開起了小商鋪。院外平直的大道也因此形成了一條熱鬧的商道。
亭臺樓榭拆的拆,改的改,大院多處易主,呂氏子弟偏居以呂氏祠堂為中心的東南一隅。
灰布衫的老管事手持一封家書,原本不甚靈活的雙腿如今卻是腳下生風。
“六爺!六爺!好消息!好消息啊!”
高大卻顯破舊的屋舍里走出一名中年男子。男子身著六分新的緞子衫,容止一絲不茍,給人的感覺平添了幾分講究。
“都如今這般田地了,還能有什么好消息…”主院那邊沒直接將他們踢出家門就不錯了。
自呂氏落敗以來,不知有多少旁支、庶子被踢出家門各自謀生。
他們這一支好歹出了一個做縣令的庶子,才勉勉強強還能有一處容身之所。
老管事笑得臉上就要開出花來,揚了揚手中的家書,“天大的好消息呀!四公子,升官了!”
男子愣了片刻,立馬醒過神來,喜道:“可是真的?快拿過來我看看!”
老管事兩步并作一步走,將信封遞給了男子。
“夫人已經看過了,囑咐老奴來通知您。只是肖姨娘那里還未得信,可要去通知一聲?”
男子眼睛都顧不上眨一下地瀏覽著信件,臉上的笑意愈盛,點頭道:
“去!當然得去,她可是給我生了個好兒子!”
老管事應了聲是便又匆匆跑去通知那位肖姨娘了,只剩男子一人還站在檐下,不時地笑出了聲。
笑聲過后,卻又是一陣嘆息:可惜了,怎么偏偏出息的是他從小不怎么待見的庶子…
也罷,管他是嫡是庶,總之都是自己的兒子。他們六房,總算要翻身了。
而不同于這邊的歡欣,靠祠堂最近的主院里頭,卻是人人眉頭緊鎖。
當初他們呂氏,在整個南疆世家豪族與當時剛接手鎮守大權的沈將軍的斗爭中站錯了隊,以致最終徹底敗落下來。
當年的家主站隊沈將軍秉的是人道、是良知。而他的氣節是保全了,撒手人寰后留給子孫后代的卻是一個破敗不堪的呂氏。
為此,新任家主這十年來一直致力于修復與其他氏族的關系,以期能讓呂氏回到當初的盛況。
然而世人多逐利,已經沒落的呂氏對于愈發強大的豪族來說,也就勉勉強強算個蚊子腿。所以這十年來的努力,成效不顯。
努力了十年都沒有成功的事,最近卻突然有了轉機。各大家族一改往日高不可攀的模樣,對呂氏開始和顏悅色起來。
不得已租出去的鋪面,強讓出去的院子,也漸漸地被退回了呂家人手中。
事情太過詭異,家主呂清潭直覺其中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內幕。
但是呂氏脫離南疆權利中心已久,他即便再想知道也無能為力。
呂清潭坐在上首,眉間有些焦慮,更多的卻是興奮。
“對于這個世家聯盟,各位叔伯怎么看?”
前幾日突然得信,南疆各世家準備成立一個世家聯盟。每縣推舉一個家族的家主出來,作為當地世家代表。
這個代表無疑是對一個家族,地位最高的肯定。令呂清潭做夢也想不到的是,襄垣縣推舉出來的幾個代表候選人里,竟然也有他!
在座的都是呂氏一族的族老,年紀最長的甚至經歷了呂氏從強盛到沒落的整個過程。他們的眼光閱歷都是最上首的呂清潭遙不可及的,因此在族中大事上也頗有一番話語權。
只是此時,卻沒人敢擅自發表言論。
突如其來的驚天好消息令在座的所有人都略感不安,但是振興呂氏是每個族人都夢寐以求的。
現在的他們就猶如撿到了餡餅的乞丐,即便害怕這餡餅的來路不明,心中卻還是在瘋狂地叫囂著:吃掉它!
右首最上方,已經胡子花白的老人打破沉默,
“從推舉出來的名單來看,我建議暫時先觀望,不要太過積極。最好能找人打聽清楚這些人葫蘆里到底賣了什么藥。”
“可是我們等了那么多年,難道就要白白錯過這個機會嗎?”
“呵!是機會還是坑都尚未清楚,豎子短視!”
“究竟是我短視,還是大叔公你心中根本沒有我呂氏的振興大計?”
雙方意見不合,眼見著就要吵起來。竟也沒有人注意到,此時一名下人弓著身子從一行人身后繞到呂清潭旁邊,俯首貼耳低聲說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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