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

是那個和尚。

和尚又來了。

“將軍！”梁副將抬手去扶柏世燁。柏世燁一擺手，挺胸站直，一身凜然。

“我沒事。”

推門出去，柏世燁看隨從：“和尚在哪？”

“回將軍，在府門口。”隨從躬身讓路。

柏世燁抬步前往府門，隨從趕緊跟在身后一同離去。

府門距離柏世燁書房并不是太遠，卻每一步都沉重。

“施主，又見面了。”

還未到府門口，站在府門外的老和尚就揖了一禮。

柏世燁站至府門口，還禮：“大師為何又登我門？”

念生看著柏將軍府牌匾上的四個大字，道：“大小姐多年前身顯大煞，如今煞至，老衲此次前來是來送她走。”

柏世燁腦海里閃過不愛說話卻分外規矩聰慧的喬喬，堅定不移的搖頭：“大師錯了，喬喬既為我女兒，便是大煞至，柏家也自當擔下。不勞大師。”

念生搖頭：“將軍擔不下。事關天下蒼生，朝廷動蕩，戰亂四起，萬民遭難，柏將軍如何來擔？”

“大師想何為？”

“大小姐已不可留，老衲為她超度。”

柏世燁咬牙，怒極而笑：“大師要殺我女兒？我女兒一個女孩有何能力攪亂天下？”

念生也搖頭：“府城外剛才的殺戮，將軍可知道？”

柏世燁皺眉：“知道。”

“此殺孽皆因大小姐而起。”

“此亂全為海盜，與喬喬無半分干系。”

“柏將軍信也罷，不信也罷，這殺孽只是開始。”念生抬步邁上府門臺階。

守門小廝當即迅速擋住其去路。

“大小姐就要過來了，老衲在這里等她。”

柏世燁心驚肉跳，吩咐隨從：“去告訴大小姐，不許來此。”

隨從點頭，快步往回跑。

梁副將面有擔憂，在書房出來，準備也去府門。

“梁副將！”

“大小姐。”剛邁出書房的門，迎面就看到了柏喬，梁副將行了個禮。

“我父親可在書房里？”

“門外有個和尚找將軍，將軍剛去了府門。”

柏喬點頭。

“大小姐不如在書房等將軍回來。”梁副將提議。

柏喬淺淺笑了：“梁副將要去哪？”

“在下想去府門口看看，將軍方才神情頗是凝重。”

“那我同梁副將一同去吧。”

梁副將道：“是。”

柏喬的步子不快，直往府門口。

隨從跑的飛快，到瀾山居時有嬤嬤前來相迎。

“大小姐可在？將軍讓來告訴聲，大小姐暫時不要出門。”

紅棉一愣：“小姐方才就去了老爺書房。”

隨從大氣來不及喘，只道一句壞了就匆忙又跑走了。

隨從還沒趕到府門口，就遠遠看到柏喬隨梁副將到了府門。

柏喬看到一個須發斑白的老和尚。

老和尚也正在看她。

“貴人，回頭是岸。”老和尚嘆息一聲，揖了一禮。

柏世燁滿身戒備，擋在了柏喬身前。

“喬喬，回去。”

柏喬不覺得自己聽錯了，那聲貴人，叫的就是她。

何為貴人？

“大師認識我？”

“識得。”念生點頭。

“可我不識得大師。”柏喬搖頭。這應該就是她六歲那年出現在府門口的和尚了吧，原來這和尚已經這么老了。當年害她被送往蘇家多年，如今他又來了，她也是要問一問。

“敢問大師，為何害我七年遠居他鄉？我可得罪過大師？”

“不曾。”

“那我與大師有過過節？”

“也不曾。”

“大師為何偏要指我不祥？”

“是貴人選了施主，不是老衲。”念生神色凝重：“而如今，貴人已不是施主。”

柏喬心里一動，面上微微蹙眉。似乎忽然之間聽懂了這老和尚在說什么。她其實早已起疑，她不是柏喬。這個老和尚所說的識得，是識得真正的她？那她是誰？

“貴人已是孽非人，何不放下執念，回頭是岸？”念生盯緊柏喬的雙眼。

念生的眼里漆黑如夜，仿若可以將人吸進去。

柏喬心臟忽而狂跳，耳邊只有念生輕聲的念：“明朝，你逆天而來，天命不容，老衲遵天命，送你超生。”

明朝？是誰？明？明？明是國姓！當今皇帝便是姓明名仁。

她是明朝，那位已故的朝公主。

身份被點破，意識似乎在這一刻瓦解，柏喬明亮的雙瞳忽而空洞，身子瞬刻失了支柱，向后倒去。

“小姐！”夏霜嚇了一跳，抬手去將人接住。

柏世燁大驚，趕忙去扶，抬手將柏喬抱起：“喬喬！喬喬！和尚！你對她做了什么！”

念生單手執于身前：“將軍，這不是你的女兒，你的女兒已經死了。”

“瘋子！梁副將，將人給我綁了！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放人！”這明明就是他的女兒！明明活的很好，懂規矩識禮數孝順乖巧，再也找不到比喬喬更好的孩子！

梁副將聽得心驚肉跳：“是！”

“將軍，你的女兒幾個月前天雷降下之日便已死。”

守門的小廝一起撲上去。

念生往后一退，躲開了。

梁副將看的清楚，這和尚速度極快。

“此事未結，老衲跟你們走便是。”

“去找大夫！要快！”府門里，柏世燁已經抱著人往府里跑。

隨從嚇得雙腿發抖，踉踉蹌蹌的跑去找大夫。

柏章騎馬到府門前，剛好看到那老和尚隨府里小廝進了府，看到父親抱著人往府里跑，空中蕩著的，只有層疊的裙擺。

“怎么回事！這和尚怎么來了咱家？”柏章扔下馬鞭就進了府門。

梁副將道：“這和尚說大小姐是孽，要小姐回頭是岸。后來不知又做了什么，小姐昏死過去了！”

柏章面色劇變，飛奔進府。

喬喬昏死過去了！

這和尚原來是沖著喬喬來的！是當年那個和尚！那個和尚竟還敢來！

可江陵府城門海盜為何要拼死殺這和尚？

柏喬很快被送回了瀾山居。

瀾山居里瞬刻亂了陣腳，方才大小姐出去的時候還好得很，怎么此刻竟牙關緊閉成了這般模樣！

滿院子的人誰也不敢問，一邊哭一邊迅速的將床褥鋪好，端來熱水帕子，就等大夫來了。

柏喬的昏死很快就傳遍了全府。

全府皆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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