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站在凌方塔下的賀蕭聽到聲音，淡淡的回頭輕喚了一聲，隨即轉回頭，雙眸仍舊呆呆的注視著凌方塔塔尖。

見狀，莫靈無奈的輕嘆了口氣，心口微微一痛，上前幾步，將手中的披風輕巧的搭在賀蕭的肩頭。

“今日已是入了臘月來的第五場雪了，這里不比合川，溫度要低得多，你別總站在這里了，回房歇歇吧。”

賀蕭并未回應什么，只是微微拉攏了些身上的披風。

“蕭兒，昨日你父親傳回來的消息，說是晴空的父親和大伯有了些消息，你父親如今正往回趕，說是年前一定趕回來。”見賀蕭毫無反應的樣子，莫靈下意識的紅了眼眶，似是想到了什么，趕忙攏了攏鬢邊花白的碎發，掩飾著自己的情緒，小聲道。

“一年多了啊，時間過得可真快。”似是察覺到莫靈的情緒，賀蕭微微牽了牽唇角，輕聲道。

“可不是嘛，原以為看不到你哥哥娶妻了，誰能想到，如今我也是要當祖母的人了。”莫靈說著，淚水終是奪眶而出，然而唇邊卻帶著幾分苦澀的笑意，“你妹妹是最喜歡孩子的了。”

賀蕭聽著莫靈的這番話，渾身冷意上涌，眸中有什么深的化不開來。

是啊，距離莫晴空獨自離開已經一年零兩個月了，這段時間里，所有人都有著天翻地覆的變化。樊明宇被救回來時，因著失血過多和不知是何毒藥的刺激，雖然有海寧拼命救治，然而，為了保住性命，還是不得不付出了一條胳膊的代價，而后還不待他清醒過來，就被聞訊而來的樊家人接走了，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馬長老卻是不知是何原因，雖說如今已醒來半年多了，然而神志卻是不清楚的，像是傷到了腦子。如今的他，不僅說話有些結巴，就連飯也沒辦法自己吃，每每都要有人端著飯碗跟在他的身后追著喂飯，海寧說，從齊長老的種種表現來看，如今的齊長老就像回到了三歲的幼童時期，心性天真爛漫，活的無憂無慮。

這場戰斗最幸運的人，要數劉年和賀哲了。莫晴空離開的當天夜里，劉年和賀哲就先后醒了過來，不僅如此，二人似乎沒受到任何傷害。海寧和海族眾長老，挨個將兩人的身體查看了一遍，到了也沒發現有什么問題，眾人都覺得有些詭異。

“花二嫂子那邊”

良久，賀蕭聽著莫靈的話，眸光微閃，想了想，終是道：“花二嫂子如今病著，花牛的事情暫且如往常一樣，裝作杳無音信吧，畢竟她身邊還有三個姑娘，大哥如今才娶了大丫，我瞧著，花二嫂子的氣色也好了不少，就這樣最好不過了。”

聽著賀蕭的話，莫靈再一次忍不住的紅了眼眶，“你大哥也是倔得很，明明知道大丫嫁給他是為了哲兒，這孩子又是何苦呢。”

“母親，我原以為，大哥是我們幾個里，唯一五大三粗的人，說話執拗不說，性子也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卻不曾想，經歷了小妹的事情，大哥好像柔軟了很多，當時的情況，若是大哥不這么做，大丫怕是時日無多了。”賀蕭面無表情的說著，一臉云淡風輕的樣子。

“哎，大丫那孩子也是個執拗的，都還不知道哲兒的情況，就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她和哲兒也就在長平見過幾次，怎么就在意到了這種地步，哲兒也不知怎么了，這些日子以來，冷的就跟冰塊兒似的，你與哲兒的性子剛好打了個顛倒，也不知是幸也不幸。”莫靈無奈的嘆了口氣，雙眸中有了一絲茫然。

“吳心還不是一樣，那天被帶回來醒來后，只匆匆交代了晴空的話就離開了，到現在也不知人在哪里。”賀蕭輕笑一聲，然而眸中卻冰寒刺骨。

感受到賀蕭周身的寒意，莫靈再次哽咽著道：“經歷了那樣的場面，就讓他四處走走，權當散心了吧。”

“是啊，是該四川走走，散散心了。”良久，賀蕭終是淡淡道。

“蕭兒，如今母親也說不出什么阻攔的話，只是，如今海家內憂外患，我們差不多已經了解到是誰在針對我們了，這個時候離開，你可要想好了。”聞言，莫靈皺了皺眉，眼眶仍舊紅腫的難看，然后神情卻是難得的鄭重，沉聲道。

“晴空說要出去提升自己，要讓自己強到無人可期才肯回來，而我，作為他身邊的人，也該如此做才對，盡可能的提升自己，盡可能的幫她完成心愿，盡我所能的保護好我想保護的一切，這也是我的心愿。”良久，賀蕭終是道，“我已留下來準備了一年多了，是該啟程了。”

“帶我一起吧。”不知何時，賀哲突兀的出現在賀蕭和莫靈身后，面無表情的冷聲道。

“你不說，我也要去找你的。”看到賀哲，賀蕭淡笑著輕聲道，“去看過了？”

“嗯。”賀哲看了看莫靈紅腫的眼眸，淡淡的點了點頭。

“地方選的如何？”賀蕭貌似不經意道。

“嗯。”賀蕭話音落下的瞬間，賀哲周身的冷意更強了些，輕應了一聲。

“大哥選了周年的日子結婚，我和母親當時去祭奠，留下你在這邊，也難為你了。”賀蕭看著賀哲冷寒的面容，想起曾經千瘡百孔的自己，心底不無感嘆，然而，這次，卻不知為什么，竟是像看開了一般，怕是已傷到極致了吧，是誰說過物極必反的，不是嗎。

“嗯。”賀哲抿緊了雙唇，這一聲輕微的險些讓人聽不到。

“既然已經告別過了，那就出發吧。”賀蕭淡然一笑，當先向莫靈行了一禮，隨即緩慢的朝著院外走去。

賀哲見狀，也學著賀蕭的樣子，當先給莫靈行了個大禮，待磕完三個響頭后，不待莫靈說些什么，迅速起身，追在了賀蕭的身后離開。

“孩子”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莫靈胸口悶痛，一時間，淚水模糊了雙眼。

“莫姨，可有見二公子？”

“紫怡？你不是在鶴神宗嗎，怎么回來了？”看著眼前低空懸停在自己眼前的紫怡，莫靈怔愣了一瞬，隨即有些茫然道。

“剛剛到的，鶴神宗那邊的事情已安排好了，各位長老也已安置妥當，我急著回來，是宗門那邊有了海家家主的消息。”紫怡恭敬地看著莫靈，然而神情中卻難掩疲憊。

“他們方才剛走，我也不清楚他們去了哪里，想來，也是要在外歷練段時間才肯回來的。你這次跟隨鶴神宗的人一起回合川，一方面是為了將海家的幾位長老安置過去，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強大自己，他們的心理，應是與你一樣的。”莫靈平復了自己的情緒，輕聲道。

聞言，紫怡緩緩地低垂下頭，雙拳不由自主的緊握起來。

“海酚的事情我們如今也有了些眉目，賀濤在我月姬族族地找到了晴空父親和花家老二的消息，現正往回趕，加之朝堂上因著嶺川這邊的變化，加劇了對這邊的監控和壓制，聽聞合川那邊，若不是我大哥莫良輝，朝廷的大軍早在去年這個時候就已打上門來了。”莫靈聲音中帶著冰寒，冷聲道。

聽莫靈這樣說，紫怡想了想，終是道：“宗門那邊查到的消息，海家家主極有可能已被皇家的人幽禁起來，據說這事兒，與宮里的那位鸞妃脫不了干系。”

“我們這邊查到的消息，似乎有些不同，據說，海酚的消失與魔族脫不了關系，若鶴神宗那邊的消息不假，看來，鸞妃是與魔族聯手了。”莫靈眉頭輕皺，沉聲道。

“看來是這樣了，另外，我離開時，宗主讓我帶話給二公子，若是此事也牽扯到皇帝，問二公子打算如何。”紫怡看著莫靈的神色，不無恭敬道。

“哼！”聞言，莫靈冷哼一聲，眸中似乎燃燒著熾烈的火苗，周身顫抖著道，“皇帝一定牽扯頗多，我的女兒若不是他和鸞妃狼狽為奸，我的雨兒何至于”

“莫姨”看著莫靈復又泛紅的眼眸，擔憂的輕聲道。

“無事，蕭兒他們一走，族中還有很多事情要安排，我這就得去和海寧商量一番，你也離開多日了，回去看看馬長老吧。”說完，莫靈輕拍了拍紫怡的肩頭，微微牽了牽唇角，淚水再次忍不住奪眶而出，她隨即換了換，轉身緩慢的走著。

“莫姨，我相信主人，待她回來，一切血債都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感受著紫怡話語中的顫抖，莫靈下意識的頓了頓，然而并未轉身，輕聲道：“沒錯，晴空是我們月姬族歷代最強大的主人，我們所有人都相信她，所以，在她充實自己的時候，我們就要把余下的事情做好，讓她能夠無后顧之憂。”說完，莫靈不再停頓，步履輕快的除了院門。

紫怡看著飄出視線的那道背影，良久后，轉而看向凌方塔的塔尖，她下意識的雙手合十，不知許下了什么愿望或諾言，待她再次睜開雙眸的時候，神情一掃之前的隱忍與不甘，眸光散發出熠熠生輝的氣息，隨即，同樣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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