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害怕嗎?
——小哥哥?
燕忱書雙眼迷茫,視線里看到那雙淺色的眼睛,清澈見底印出他內心咆哮的深淵。
一個驚顫,燕忱書回神。
他并不知道短短時間里,他失去控制的表情暴露了多少,從來都是鎮定的眼睛里流露的恐懼有多無措,仿佛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
伽螢看他的眼神也透露出探究的詫異。
燕忱書的反應在她的預料之外。
這么說這次電梯事故,對方真不知道?
狹小的空間由于人的絕望情緒,在感知上會覺得更加的狹窄。
女助理已經哭出來,花容失色。
另外兩個男助理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們拿出手機試圖聯系外人求助,結果是沒有信號,電話根本打不出去,信息也一樣。
越來越急速的下墜感仿佛下一秒就是粉身碎骨的結局。
每一秒都在挑戰人的絕望。
在這種情況下,伽螢和燕忱書仿佛無動于衷的反應就格外特殊起來。
為什么說是仿佛?因為伽螢察覺到燕忱書的呼吸節奏不對,而且有越來越急促壓抑的跡象。
只是燕忱書明顯在掩藏這點,加上另外三個人的反應太大,把他這點動靜掩蓋,一般人很難發現。
所以伽螢剛剛才會問出那句話,燕忱書在害怕。
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總是會害怕的。
哪怕是伽螢也不會自大的說自己不怕死。
她之所以還能鎮定的站在這里,那是因為這個程度的難關對她的影響不大。
這時候燕忱書有了動作,他朝伽螢走過來。
在光暗閃爍中,伽螢注意到燕忱書眼神的不對勁。
暗淡得隱匿所有的光彩,死氣沉沉的視線深處,又凝滯著唯一的執念,危險得叫人頭皮發麻。
伽螢眨了下眼睛,認定自己沒感覺錯殺氣,燕忱書在這種時候竟然想要她的命?
其他人不是沒看到燕忱書的動作,可是這時候誰還管自己的職務,看了一眼就沒再理會。
燕忱書越來越靠近,兩人本來就只有兩部的距離。
伽螢淡淡看著燕忱書。
那種平靜的神色,在其他人看來只覺得她對接下來的一切毫無所覺。
咔嚓——
刺耳的摩擦聲。
電梯猛的震動搖晃下。
扶著扶手的人都被帶動東倒西歪,燕忱書往前摔去。
他前面就是伽螢,不過還沒碰到伽螢就被什么猛撞了下般,向相反的方向倒去。
這一下倒得猛,直接倒飛到電梯的邊緣,后背撞擊到金屬墻面的聲音光聽就讓人覺得疼。
燕忱書就這樣倒坐在地上,那一聲悶哼清晰可聞。
伽螢晃動了下腳,再次穩住身形。
在尖叫聲中,電梯依舊在震動,最后穩住。
沒等眾人反應,電梯里的燈光熄滅。
安靜。
好像生怕呼吸大點就會吹飛最后救命的稻草。
隔了十幾秒,說話的是一個男人,只能是男助理中的一個。
“停,停下了?”
這聲音形同一個開啟鍵。
另外兩個人相繼出聲。
“停下了,停了!”
“我們沒事了?是不是工作人員發現問題,及時救援了?”
“等出去后我一定要投訴!”
“……還是沒有信號,你們的手機有沒有?”
黑暗中亮起微弱的手機屏幕光,照出幾張慘白狼狽的臉龐。
“我也沒有。”
“為什么還沒有開門?”
恐慌再次醞釀。
“伽小姐,你,你呢?你手機有信號嗎?”問伽螢的是女助理。
在屏幕光中她哭花了妝的臉再也找不到之前的美感,看伽螢的眼神充滿希冀。
之前處在絕望中才忽略伽螢過分冷靜的模樣,現在有了喘口氣的時間,女助理立即注意到伽螢不一樣的反應。
她自發的把伽螢冷靜當成伽螢有自救的辦法。
這種猜測其實也不算錯,伽螢的確能自救才無所畏懼。
只是這也只是自救,和救他們沒有關系。
“沒有。”伽螢回答女助理。
“怎么可能!”女助理不相信,脫口而出的語氣尖銳。
那一瞬她看伽螢的眼神甚至透出憤恨,就好像是伽螢把她害成這樣,是伽螢見死不救。
另外兩個男助理被女助理提醒,也注意到伽螢異于常人的神色。
這種異常,讓人不由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伽小姐,你真的聯系不上人嗎?這種時候就不要開玩笑了。”
“對,伽小姐,哪怕是看在燕老師的面子上……”
他們這些跟在燕忱書身邊的工作人員,誰不知道燕忱書和伽螢以前的八卦啊。
說不定是伽螢對燕忱書跳槽還懷有憤恨,才故意說這種話來嚇人呢?
不怪這幾個助理的腦洞大,這種猜測總好過告訴他們伽螢說的是真話,他們就算一時脫險了,但是依舊聯系不上救命的人。
看在燕忱書的面子上?
伽螢想,要是真看燕忱書當年在藍鯨俱樂部攪動的風雨,現在別說是救他,先在這里把他揍一頓也不為過。
“你們不如先看看你們的燕老師。”伽螢說。
這三個燕忱書的助理一心都撲在獲救上了,把燕忱書丟在一遍,到現在還沒發現燕忱書的異常。
經伽螢這么一提起,他們才往燕忱書的方向看過去,發現燕忱書坐在角落的地上還沒起來。
按照燕忱書一貫注意自己形象的習慣,這怎么都不正常。
“燕老師?”女助理先走過去,低聲呼喚道。
沒有得到燕忱書的回應。
另外兩人也開始關心詢問燕忱書,依舊沒收到燕忱書的回話。
這回大家都發現問題。
“暈過去了嗎?”
偏瘦的男助理想起來剛剛燕忱書撞擊到電梯,他倒是沒看到是伽螢出的手,以為是電梯震動的時候燕忱書沒站穩不小心歪倒。
“難道是剛剛撞到頭了?”
女助理打開手機手電筒,把光調到最大照向燕忱書,打算把他扶到身上檢查情況,怕有傷口不及時處理會造成更嚴重的后遺癥。
女助理發出一聲痛呼,手機被突如其來的拍開,脫手的手機飛到壁面,竟然被撞得分裂。
由此可見對方用了多大的力氣。
女助理咽下委屈,再次低喚道:“燕老師?你沒事吧?”
可是燕忱書依舊沒回話,剛剛那點反應就好像是人的錯覺。
手機的殘骸還在地上,證明燕忱書分明是清醒的。
這回另外兩人也發現不對勁了。
紛紛把手機手電筒打開對燕忱書照過去。
他們本意是好的,是想看看燕忱書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結果被燈光照射的燕忱書身體痙攣顫抖。
那顫動的頻率一看就不正常。
“燕老師!”
“啊,小心!”
靠得燕忱書最近的女助理被撞到在地。
女助理抬頭,看到凌亂額發下,一雙恐怖的雙眼。
“啊!”她發出一聲尖叫,手腳并用的向后爬,遠離燕忱書。
男助理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反而被她的尖叫聲嚇到。
“你叫什么?”
“燕老師好像不太舒服?”
這時候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燕忱書不對勁。
他依舊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抱著自己,半低著頭,手電筒的光照著他的臉,把他的臉照的雪白,眉眼被落下來的額發擋住了大半,看不清楚他現在具體是什么表情,可難受是絕對,額頭上都是清晰可見的汗水。
別人看燕忱書這種姿勢,只會認為他是在難受的自我保護。
伽螢目光微晃,心里浮現一絲微妙的情緒。
曾經多年身魂不和的狀況造成的疼痛和瘋狂,會讓人產生瘋狂情緒,發泄這種痛苦的途徑要么自殘要么殘害外物。
燕忱書現在的姿勢讓伽螢有種熟悉感,與其說是自我保護,也是一種自我束縛,束縛自己的手腳不要去做傷人的事。
伽螢視線在燕忱書顫抖的身軀轉了一圈,落在他慘敗的臉和咬緊的嘴唇上。
助理渾然不知的還在猜測,“燕老師是不是冷?”
電梯廂里停電也停止了暖氣供應,燕忱書的穿著的確偏少。
眼看一名男助理打算把外套拿過去給燕忱書,而伽螢注意到燕忱書身體僵硬,呼吸更加緩慢卻沉重,他手臂繃緊的肌肉線條透過襯衫袖子印出來,手背上青筋凸顯。
“關掉手電筒。”
準備給燕忱書披衣服的助理疑惑看向伽螢。
這個動作也讓他停在原地,沒有繼續靠近燕忱書。
另外一個開著手機光的男助理問道:“伽小姐?”
伽螢淡道:“沒看到他對光源敏感么。”
眾人驚訝的往燕忱書望去,被伽螢一提醒,再仔細觀察燕忱書不難發現他垂著眉眼,好像是不喜歡光源的樣子。
只是既然不喜歡可以避開啊。
女助理則想到之前自己被打開的手機,對伽螢的話更有幾分信任,喊兩人兩人把手電筒關掉。
兩個男助理互相對視了兩眼,一個人關掉了,另一個沒關,而是把光源照到別的地方,沒有再對著燕忱書。
女助理見此沒有阻止,因為再這樣封閉又有危險的空間里,黑暗太容易激發人的恐懼,有點光源更讓人有安全感。
“燕老師并沒有畏光的病例。”女助理看著燕忱書的方向,這話是對伽螢說的。
如果有畏光問題,以前又是怎么做到面對鏡頭閃光燈的。
伽螢沒有向女助理解釋這來源于她的觀察,會出聲提醒大概是那一瞬被燕忱書姿勢勾起的回憶,又或者不想再聽這幾人尖叫的吵雜聲。
伽螢不說話,女助理乖覺也不再問。
再次安靜下來的電梯廂里只剩下呼吸聲。
隨著時間的過去,大家的視覺逐漸適應黑暗。
兩個男助理一直在小聲說話。
“殺青宴已經開始了,大家肯定會發現我們不在來找人,然后發現電梯的問題。”
“沒錯,燕老師和伽小姐這么重要。”
兩人越說越安定,連旁聽的女助理臉色也變好。
“砰——”
只是老天好像不想讓他們好過似的,電梯廂被人劇烈撞擊了一下,然后整個電梯微微晃動。
這種晃動對于死里逃生的兩男一女驚嚇過大。
“砰砰!”接連又是兩下。
他們面色難看的望著造成這動靜的人——
燕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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