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靈雋想象中不同,禁殿之內沒有任何裝飾,甚至就連墻壁、穹頂、地面都沒有,而是一片無邊的黑暗,仿佛她通過的不是一道道普通的守護禁制,而是一扇神秘的傳送門,來到了不可名狀的世界。
靈雋稍稍感應片刻,確定時空道標并未更改——也就是說,以空間方位判斷,她就在血墉王宮的禁殿之中。
“這是屬于靈魂之能的維度。”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黑暗之中,偶爾有一縷光芒劃過,似夜空流星,已經接受了這個設定的靈雋很快反應過來,那不是流星,而是某件強大法寶無意間散發的神光。
隨著感應中的方向,靈雋穿過一片漫漫無盡的黑暗,來到了圣器所在之地。
圣器形似羽觴,杯身上刻著許多復雜的銘文,還繪有一幅圖畫——乍一看,畫中主角似乎是十一個奇異生物;但若細細觀察,便會感覺自己似乎被吸入了畫卷之中,而那十一個奇異生物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你,目光中閃爍著神秘的幽光……
靈雋心神恍惚一瞬,旋即便皺起眉來。
她是自己退出畫中世界的,但她很肯定,換了其他人,無論山海界生靈、鬼界生靈,能及時撤退的恐怕也就只有最巔峰的那一小撮,其他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逃。
羽觴圣器,果然有幾分不凡。
靈雋沒有貿然觸碰它,但這段距離已經足以她感受清楚,這件圣器確實如她猜測的一般,近似九階法寶,卻還遠遠達不到四神器的地步,更是天生就被杜絕了誕生靈性的可能。
她對它仍存在著品階壓制——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無趣。”
既然是無趣的東西,存在與否對靈雋而言都沒有太大的意義,她又看了圣器一眼,打算按照原計劃行事,將這件圣器偷走。
然而,就在她準備動手的時候,藏在禁殿那層層守護禁制中的一縷神念卻向她傳達了一個情況:守護禁制的損壞率正在飛快下降。
靈雋瞬間反應過來——有人在修復禁殿的禁制!
有資格修復禁殿禁制的,必定是鬼界大能,而在修復完禁制之后,他難道不會順路進來看看么?
在這個奇特的維度中,以前那些偽裝之法可大多派不上用場,這里也沒有什么躲藏的地方……
靈雋心念電轉,立刻行動起來,一抹幽光閃過,鎖魂殿主的身體迅速縮小。
在這個維度,大小如意可不是靠神通術法,而是單純依據某個事物體內蘊含的靈魂之能,靈魂之能多便顯得大,反之則小——圣器蘊含的靈魂之能無比龐大,別看本體仍舊是個小小的羽觴酒杯,它的虛影早已籠罩了這一方天地。
靈雋領悟了靈魂之能的原理,也能做到靈魂之能的轉化,她的本尊完全可以瞬間抽空用于偽裝的靈魂之能,然后被排斥出這個維度——至于會被排斥去哪里,呃……這她也不知道。
但她現在借用鎖魂殿主的軀體,即便竭盡全力,也不可能抽空他體內的靈魂之能,因為那樣他的靈魂之火會立刻熄滅,人也就死了。
是以,最后鎖魂殿主變成了一只甲蟲大小,爬進羽觴之中。
靈雋想要借助羽觴圣器蘊含的龐大靈魂之能,遮掩它的存在,這期間只需要她使用一點點小技巧……
“撲通!”
靈雋還沒來得及出手,就一臉懵逼地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水池——相對于甲蟲而言很大的水池。
羽觴之中竟然還有水?她之前根本沒感應到!
緊跟著,更令她措手不及的事情發生了——鎖魂殿主的身軀竟然在吸收“水池”中的液體……
那不是極度凝縮的靈魂之能,是圣器的信仰供奉!
靈雋暗呼不妙,這要是讓鎖魂殿主吸干了圣器的信仰供奉,一則容易暴露,二則或許會驚動鬼界神靈,三……她未必能控制得了那時候的鎖魂殿主——不能讓他吸收下去了!
她果斷地脫離了鎖魂殿主的靈魂之火,在對方即將醒來之時反用她自制的靈魂之火將他的火焰包裹,火焰蔓延到他全身上下每個角落,將他與神器的信仰供奉完全隔絕。
圣器得到的信仰供奉來自鬼界各方,祭祀之人信仰的原因、純度及獻上的祭品都不一樣,因此羽觴中的這些信仰供奉并不純粹,暴露了一絲氣息的靈雋躲在里面也不會引起注意。
這一切都發生在極短的幾個瞬間,待她藏好之后,一股熟悉的氣息出現在這方世界之中……
是血墉鬼主!
血墉鬼主很快便來到圣器旁,他閉著眼睛,因為他無法抵御羽觴之上那幅圖畫的吸引,哪怕只是無意中看了一眼也會中招。
他的手落在羽觴之上,似乎是要將它拿起來,但羽觴穩若泰山,一動不動。
血墉鬼主加大力度,甚至于連被刻意隱藏的鬼界生靈特征都顯露出來,一張臉猙獰異常,才勉強晃動了羽觴。
靈雋能感知到血墉鬼主體內靈魂之能的變化,估計他應該已經竭盡全力,卻仍然拿不起羽觴……恕她直言,拿都拿不動的武器,怎么用來戰斗?
果然圣器就不是戰斗之用,作為鎮壓鬼界的至強法寶,不“穩重”一點怎么能行!
最后血墉鬼主還是沒能拿起羽觴,但他的心情卻頗為不錯——圣器沉重,但上次來時他也還能拿起來,如今不能,正是因為圣器積蓄的信仰供奉多了不少。
自從鬼界穩定,圣器不用再穩定世界之后,圣器持有者便能享用圣器聚斂的信仰供奉,無論是用作修煉、攻擊,它都能發揮超乎尋常的作用。
只不過,使用圣器的信仰供奉也不容易……
血墉鬼主靈魂之火微微閃動,片刻之后分出一朵小火苗,落入羽觴之中。
靈雋:“……?”
在發現血墉鬼主做了什么之后,她整個人都呆了一瞬——不是吧!你怎么也來湊熱鬧,這是私人溫泉!
咳,她似乎完全沒有鳩占鵲巢的自覺呢……
好在靈雋很快反應過來,現在更重要的是不能被對方發現,她得躲好!
血墉鬼主冷酷的臉上露出幾分痛苦之色——分裂靈魂之火,可不是什么愉快的體驗,但圣器的信仰供奉只能這樣吸收,而且吸收過程中還會更痛苦……
因“池水”并不純粹,其中蘊含著許多駁雜的力量,血墉鬼主又沉迷修煉,偶爾分神也會被痛苦折磨得無暇他顧,靈雋悄悄躲到了水池最深處,并沒有被對方發現。
“血墉鬼主不能如鎖魂殿主那樣吸收信仰供奉,他非常痛苦,很大可能他根本吸收不完這么多,躲在這里安全性很高……嗯?什么東西?”
靈雋警惕地將靈覺散布在水池底部,她剛剛似乎發現了一道奇怪的力量……
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那力量不像是鬼界的,而有些類似于……她曾在鎮神之地感受到的神秘力量!
當然,兩者不完全相同,只是非常相似。
鎮神之地是一座超級陣法,它的初始力量來自于封印了開天刀的人,那必定是一個超凡的存在,而羽觴中的這道力量……難道也來自于類似的存在?
靈雋心中疑惑,但之后無論怎樣尋找,直到血墉鬼主吃飽了,那道一閃而逝的力量再也沒有出現過。
血墉鬼主收回靈魂之火,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便匆匆離去。
這里又只剩下靈雋一人。
之前,她打算偷走羽觴圣器,嫁禍給月輪鬼主,引發三位鬼主之間的紛爭,自己帶著圣器逃之夭夭;但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鬼界的圣器如果與鎮神封印一樣來自于超凡存在,它是否還在注視著這個世界,若是被它發現她偷走了圣器并將之帶在身邊,將會發生什么?
反正應該不會是什么好事。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毀掉圣器,這樣即便結局可能仍舊無法更改,她反正也已經爽過了。
但在那之前,靈雋還是想好好研究一下羽觴圣器。
明明是鬼界十一位神靈共同煉制的寶物,為何竟會蘊含超凡存在的力量……難道過去就沒有哪個神靈發現問題么?
靈雋等待著那道神秘力量再次出現。
等待過程是十分枯燥的,她必須全神貫注,不敢有一絲分神,等啊等……等啊等……
“放我出去!”
“你聽見沒有!”
“再不放我出去我和你同歸于盡!”
突然在神魂中響起的怒吼打斷了她的等待,靈雋眉頭一皺,發現這聲音來自于之前被她關了小黑屋的靖勉。
——哎,差點把他忘了。
不過他也是厲害,靈念已經激烈到如此極端的地步,突破了兩層小黑屋的限制,讓她聽見……
靈雋現在沒心思搭理他,又給他加了一層小黑屋。
但靖勉似乎已經拼命了,短短一個時辰后,他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放我出去!”
“我給你提供過情報!我們還是同族!你不能這樣對我!”
靈雋煩了,一道分神瞬間出現在小黑屋中,面沉如水:“你吵什……你怎么變成這樣子了?”
靖勉現在的情況是真的很慘,他已經無法維持靈體,只剩下一灘不明液體,仍舊被封在凝滯之力中,像是一只融化的史萊姆……
“這還不是怪你!”他悲憤地大叫,“你太過分了!為什么不放我出去?!”
靈雋莫名其妙,“我也沒說要放你出去啊。”
靖勉:“可我已經很配合你了,你還想怎樣?!”
靈雋:“不需要,就是希望你能在監獄中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洗心革面,重新做靈。”
她就奇了怪了,這家伙被凍在凝滯之力中幾百年也沒發瘋,怎么被她關了幾個月就扛不住了?
看出她的疑惑,靖勉怒道:“我被凍在凝滯之力里的時候,還能控制靈奴,借靈奴的感官感受世界,可你又加了一層束縛,除了自己的身體,我什么都感受不到,連沉睡都不行——你知道這是什么感受嗎?!”
靈雋并不知道,但那又怎么樣,反正不是她受罪,一個階下囚要求這么多,真是不知死活。
但靖勉知道自己還有利用價值,只是這種程度的小打小鬧,眼前的靈族不會舍得殺他,不過還是要緩和一下彼此之間的矛盾……主動服個軟,給她一個臺階下,想必她能意識到她有那么點不對的地方……
“抱歉,我情緒太激動了,但是你得理解我……總之,你明明還有需要我的地方,為何不能對我好一點點呢?這樣我才會更有動力為你所用!”
靈雋:“我比你更懂福利對提升效率的提升作用,但我并沒有要用到你的地方,不需要給你福利。”
“不可能!鎖魂殿主……”
“哦,他已經是我的靈奴了,你想說什么?”
靖勉:“……不可能!你怎么能控制另一個世界的生靈?”
“我天賦異稟。”
“什么鬼……”
靈雋靜靜看著他,眼神逐漸危險。
靖勉意識到,她并沒有騙他,雖然仍想不通這里面的原理,但卻知道自己又失去了一張底牌——這樣下去不行!
“原來您心中早有成算,是我愚鈍……”他不自覺變得謙卑起來,“不過我想我的辦法對您應該也能提供一些幫助……”
靖勉之前打算奪舍鎖魂殿主,必定是對鬼界生靈有些了解,他立刻將自己當初打算使用的秘法的原理都說了出來……
靈雋本來很煩他,但這一舉動多少給他加了點分——大概這就是學者之間的惺惺相惜。
“雖然比不上我的辦法,但你也算有點能力。”她肯定了靖勉的價值,“如果你愿意認我為主,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那當然是不想的,要是想認主,早八百年他就跪下叫主人了,還能被關在小黑屋?
但現在……似乎也不能拒絕?
靖勉還在掙扎,卻在此時,一股若有似無的力量掠過,靈雋一怔,他也神色一變——這股力量……
與上一次一樣,它一閃而逝,靈雋沒能抓住它尋到它的來處。
但靖勉的神色變化卻告訴她,這個邪靈也許知道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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