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小販便又從身后取出一個燈籠,上面花草圖,中間寫道:
風里去又來,峰前雁行斜
小販道:“公子請看,猜一種花。”
沈纖鑰頓了頓,細細思索片刻,道:“是鳳仙花?”
小販拍手道:“公子又猜對了,公子真是聰明伶俐,看來今晚小老兒這牡丹花燈要成為公子的囊中之物了。”
在場之人無不歡呼雀躍的,甚至有些個姑娘忍不住往這邊湊了過來,紛紛道:“公子好厲害。”
“公子,加油。”
花凝也有些驚訝,到底是女皇的天下,雖然大靖女子雖也并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到底是不敢這樣大膽的。在人群嘈雜之處,能這樣與男子講話,真真是很有魄力的。
想到那女皇,花凝便想起了鳳燎,她還不知這二者是同一人,只是心中聯想到,便覺得又有些難受。
沈纖鑰只以為她是覺得自己被女子圍著,心中吃醋罷了,便低頭道:“阿凝,我瞧都不會瞧她們一眼的,乖得很,你別生氣。”
被他這樣一講,花凝便莞爾一笑,點點頭。
沈纖鑰扭頭對那小販道:“老人家請繼續吧。”
那老頭兒便又取出一個燈籠,這回上頭沒有任何圖案,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鴛鴦雙雙戲水中,蝶兒對對戀花叢;我有柔情千萬種,今生能與誰共融;紅豆本是相思種,前世種在我心中;等待有緣能相逢,共賞春夏和秋冬。
小販道:“公子,這最后一題更難些,請猜出八字一句話來。”
沈纖鑰細細的瞧起來,反復思量,許久才莞爾笑道:“老人家,我猜出來了,可是‘情投意合地久天長’這一句?”
說罷,沈纖鑰看向花凝,低聲道:“正應你我二人,阿凝,我沈纖鑰愿與你情投意合天長地久,永不分離。”
花凝眼中含著淚,喃喃道:“永不分離。”
小老兒連忙將那牡丹花燈取下來,遞給沈纖鑰,道:“公子全部答對了,小老兒在這里擺攤這么多年,還是頭一回被人家一次便贏了頭獎去,公子可真是少年英才,知識淵博。”
沈纖鑰得意道:“本公子一向如此的。”
花凝被他逗笑了,這才是沈纖鑰該有的樣子,這樣囂張傲慢又浮夸。
沈纖鑰將花燈遞給花凝,花凝抱在懷里,細細的玩賞,這花燈做的十分精巧,每一片花瓣上都雕刻著漂亮的美人圖,與花燈交相輝映,不仔細看卻看不出這上頭的精細。
兩人從人群中退出來,忽的一個衣著樸素的女子在幾人的簇擁下,追了上來,道:“公子,公子留步。”
沈纖鑰不予理睬,繼續拉著花凝往前走,那女子便快跑幾步,追到兩人面前攔住兩人,道:“公子,公子為何走的這樣匆忙,奴家有話想對公子講。”
這樣的場面沈纖鑰見的多了,故而連看都沒看那女子,便冷淡道:“你想講,我卻不想聽,讓開。”
那姑娘受了打擊,卻仍舊不氣餒,從懷里掏出一個香囊遞上來,道:“公子,這個香囊是奴家親手繡的,還請公子收下奴家的心意。”
花凝瞧了一眼那香囊,上頭繡著一對交頸而臥的鴛鴦,繡的十分靈動,可見這姑娘的繡工十分出眾。她心中暗嘆這姑娘手巧,又想到自己笨手笨腳的向來不會這些女紅細活兒。
沈纖鑰卻只是輕輕瞥了一眼那香囊,便道:“不必。”
說完便拉著花凝繼續往前去,直到將那姑娘甩遠了,花凝才歪著頭瞧他,道:“我看那姑娘繡的很是漂亮,你為何不收?”
花凝自然不知這送香囊是定情信物,只當是那女子送的禮物,這種不要白不要的事情,花凝覺得有些不值。
那人倒是猛地頓住腳步,惡狠狠的瞪她,道:“你想我收下?”
被他這樣一問,花凝便覺得身后一陣寒意,心道:這是怎么了,她又說錯什么了?不過是個香囊罷了,收與不收有何分別,更何況她只是隨口提起,又并非是強迫他收下,何至于這樣生氣?
見她遲遲不答,那人便有些紅了眼眶,道:“你是不是還怪我將阿越弄丟了,即便如此難不成你要棄了我?你還說什么將我放在第一位,將阿越放在第二位的渾話,如今出了事,你便打算不要我了是不是?”
花凝不明所以,他如何會這樣想,便連忙開口道:“我哪里有這個意思,你莫要胡說。”
沈纖鑰更加氣憤道:“我胡說?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里清楚,我這樣千方百計討你歡心,你卻……算了,隨你吧。”
那人胡亂的撒了一通火兒,便冷哼一聲,拂袖回客棧去了。
花凝呆愣楞的怔在原地,她到底是那句話惹他生氣了,左右也想不明白。
半晌,她嘆了口氣,又搖搖頭只能也往客棧去。
到了客棧,上樓進屋,只見屋里一個人影也沒有,花凝這才慌了神,連忙出來尋他。
一出門便見到木禪,花凝道:“瞧見你家王爺沒有?”
木禪淡淡道:“王爺方才回來又跟店家要了見上房,就在王妃隔壁,王妃不必擔憂,只是屬下瞧著王爺似乎有些生氣,王妃還是哄哄的好。”
說完,木禪便也回房間去了。
花凝走到隔壁那間上房,猶豫再三還是敲了敲門,里面傳出氣呼呼的聲音,“誰?”
片刻,花凝才低聲道:“我,纖鑰你開開門。”
那人冷淡道:“我現在不想見到你,你滾遠些,否則別怪我對你發脾氣。”
花凝倒是不在乎他對不對她發脾氣的,只是擔心他氣壞身子,便只好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沈纖鑰一聽這話,幾乎是火冒三丈,難不成他對她發脾氣她便不哄他了么?越想越氣,便出門跟小二要了兩壺酒,干脆喝醉了什么也不想便是了。
入夜,花凝便脫了外衣吹了蠟燭上床睡下,忽的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花凝起身道:“是誰?”
那人沒有說話,花凝穿上鞋子點上油燈,道:“纖鑰,是你么?”
那人還是不回答,花凝想大概就是他了,除了他誰會這樣一聲不響,大抵是氣還沒消,不肯理她罷了。
花凝開了門,那人正低著頭站在門外,花凝道:“纖鑰,怎么了?”
那人抬起頭來,白嫩的臉頰上染著緋色,沈纖鑰盯著她依舊是一言不發。花凝將他拉進屋子里,又把門關上,道:“還在生氣?”
沈纖鑰忽的一把抱住她,低頭吻住她,輾轉反側良久。
花凝這才發覺他口中淡淡的酒香,喝酒了么?她想起記憶里唯一一次沈纖鑰醉酒,便是那次她侵犯他了,想到這里心中有些愧意涌現。
那人似乎是察覺到她走神,便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花凝疼的抖了一下,推開他。她撫上嘴唇,果然流血了,花凝倒也沒生氣,只是柔聲道:“你是屬狗的么,怎么還咬人呢?”
明明被咬的是花凝,他卻委屈起來,紅著眼眶道:“你為何不來哄我?”
她哪有不去哄他,明明是他叫她滾開的。
花凝將他拉到一邊坐在凳子上,道:“都是我不好,你喝酒了?”
那人點點頭,道:“喝了一點點。”
花凝撥了撥他的凌亂的長發,道:“怎么突然想起喝酒了?因為生氣么?”
沈纖鑰喃喃道:“喝醉了酒,你便會心疼我。”
她愣住片刻,沒想到沈纖鑰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忍不住摸摸他的臉,笑道:“纖鑰不喝酒,我也一樣心疼你啊。”
那人低下頭,耳朵漸漸便紅,道:“喝了酒,便可以借機跟你一起睡。”
這人怎么醉了酒是這樣的?一句比一句語出驚人,花凝一向覺得沈纖鑰雖然矯情又自我,但他始終是臉皮薄,原來這人醉了酒竟還有這樣說實話的時候。
想到這里,花凝便忍不住要試一試,她淡淡開口道:“纖鑰,我現在問你話,你要乖乖回答我,知道么?”
沈纖鑰乖巧的點頭。
花凝道:“纖鑰最喜歡的人是誰?”
那人輕輕咬著薄唇,抬起頭來,羞怯的看她,道:“是……是你。”
花凝笑了起來,又道:“那纖鑰喜歡我什么?”
那人眼睛中微微閃著光芒,道:“喜歡……你寵我,疼我,愛我,喜歡你的一切。”
花凝歪著頭,笑道:“原來纖鑰這么喜歡我,那為何總是跟我生氣發脾氣呢?”
那人臉上露出委屈之色,羞怯道:“為了吸引你的注意,想你時時刻刻都瞧著我,只看著我,想你更愛我,更疼我,想你憐惜我。”
這話原是句真情告白,花凝聽得紅了眼眶,她原本只以為沈纖鑰是天生傲慢,沒想到他是為了這個么?
“那纖鑰為何不疼我,愛我呢?”
那人咬著下唇,良久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花凝想:果然還是太為難他了,這模樣真像是個被欺負的良家少年。
花凝又道:“那纖鑰喜不喜歡我碰你,……那種?”
沈纖鑰輕輕舔了一下唇瓣,勾起一個頗為魅惑的笑,道:“喜歡。”
花凝使壞道:“可明明每次纖鑰都大喊大叫,嘴里說著不要不要的話,不是么?”
那人皺了下眉頭,委屈道:“我說不要就是要,我叫是因為舒服,我拒絕是因為不好意思。我其實,很喜歡的。”
花凝忍不住笑出聲來,沈纖鑰最好是明天醒來將這些事統統忘個干凈,不然他可真是要羞死了。說了這樣不知廉恥的話,他怕是再也不敢喝酒了吧。
問也問夠了,花凝也不再逗他,便道:“那你今晚要在我這睡還是回你自己屋里去,你自己選吧。”
那人連忙起身乖乖的走到床邊,開始脫自己的外衣,沒多一會兒便脫了個干凈,一概不剩。
花凝好笑道:“你干嘛脫得這樣干凈,快把里衣什么的穿上。”
那人又聽話的從地上撿起自己衣裳,慢條斯理的穿好,爬到床上去,還不忘拉開被子給自己蓋上。
花凝這才將披著的外衣掛到一旁,將油燈吹滅了,上床去。剛一進被窩里,那人便纏了上來,聲音沙啞道:“你,想不想要我?”
說著便拉起花凝的手往他里衣里去,花凝還是頭一回見他這樣主動的,但花凝還是拒絕了他,畢竟若是將他折騰的酒醒了,怕是要火冒三丈了,還是老老實實的好。
沈纖鑰有些失望,便轉過身去背對著她躺著,花凝從身后環住他,道:“乖,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呢。”
那人哼了一聲,也沒再說話。
次日一早,花凝便起身,去樓下要了些飯菜端進房間,那人還在睡著,花凝便坐到床邊拍拍他。
沈纖鑰哼哼唧唧翻了個身,睡眼朦朧,頗不精神,道:“要走了么?”
花凝笑道:“先起來吃點東西,我們就趕路。”
片刻,沈纖鑰清醒了,便想起昨日燈會的事情,心中有些氣憤,道:“誰準你進我房間的?我還在生氣呢。”
花凝將他的外衣遞給他,道:“昨晚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
昨晚的事?沈纖鑰回憶了一下,最后的記憶是自己氣的在屋里喝了兩壺酒,這樣想來,此刻腦袋是有些難受,但是他應該記得什么?
“你什么意思?”
果然不記得了,花凝想著不記得倒是件好事,否則那人真是沒臉見人了,便笑笑道:“沒什么,快起來吃飯吧。”
沈纖鑰也沒多想,便穿好衣裳坐到桌邊,這會兒細細一瞧,這屋里擺設跟自己住的那間及其相似,但又有所不同。他連忙起身開門出去,果然不是他住的那間,是花凝那間。
那人回來,更是氣憤起來,道:“這是怎么回事?”
花凝笑笑,道:“沒什么,便當是我夜里想你了,便將你抱過來的罷。”
她這話分明就是反著說的,那樣勉強。沈纖鑰細細一想,既然不是這樣,那難不成是自己……
這倒真是叫人難堪了,沈纖鑰暗怪自己真是不爭氣,一夜也離不得她不成,明明是自己說生氣的,又巴巴的跑到人家房間里還往人家床上去,真是丟死個人了。
花凝見他正懊悔著,便將他拉過來坐下,道:“其實是我昨晚舍不得跟你分開,才去你房間求你回來的,你當時吃醉了酒,便可憐我跟我回來的,你不要多想,快吃飯吧。”
原來是她來求他么?沈纖鑰真是氣惱,早知如此不該喝酒的,這樣他便能知曉花凝是如何求他,如何哄他的,這是他最喜歡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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