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說的沒錯,自己這般骯臟如何能配得上尊貴的女皇陛下。清遙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明明都到了今天這步田地,他心中竟然還尚有一絲幻想,幻想她能看到卑微的他。
只是可惜,且不說他二人原本便是不同路的人,如今兩人更是一個在天上的云里,一個在地上的泥潭中。他不該再心存妄想,一個連死都不能做主的人,哪里還有什么資格再去肖想尊貴的她?
良久,清遙才忍住心中的疼痛,道:“我自然明白的,女皇陛下并非我所能高攀的起的,還請陛下放心。”
鳳燎淡淡道:“你知曉便是最好的。你去幫我看著沈纖鑰,若是他二人有和好的跡象,便又需你點把火。當然,我也不會白叫你幫我的,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可以允許鳳訶去殿中瞧你。”
清遙的睫毛微微顫抖起來,他心中欣喜若狂,他好久沒有見過阿訶了。
“真,真的么?”
鳳燎笑著點頭,道:“我向來言而有信的,只不過,你有背叛的先例,我便得提醒你。若是你不乖,或者是又叛逃去沈纖鑰那邊,我就只好殺了你的女兒。”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詭異一笑,道:“不,殺了便沒意思了,我可以找幾個男人來幫你女兒消消仇,她已經十歲了。或許她本質上會跟你一樣低賤,喜歡這種方式呢,哈哈哈……”
鳳燎的笑聲詭異而又悠長,清遙只覺得背后陣陣寒意。
他不敢相信,鳳燎會說出這樣的話,就算她再怎么恨他,羞辱他,但鳳訶畢竟也是她的女兒。她怎么能這樣平淡的說出這些話,她怎么忍心,那到底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啊。
清遙驚恐的搖著頭,他喃喃道:“我會乖乖聽話,你……你不要傷害她。”
鳳燎摸著他的臉頰,道:“我知道,你一定會聽話的。還有,別想著尋死,你若是死了,我一樣會折磨你女兒的。”
清遙眼中早已含滿了淚水,他低聲道:“我知道,我知道。”
鳳燎這才放心的松開他,喊道:“來人。”
話音剛落,門口的護衛便進來了,紛紛跪在地上,道:“女皇陛下,屬下在。”
鳳燎歪著頭,看著眼前那個顫巍巍的人兒,道:“將他送去若云殿,給他安排一間住所。哦,對了,將鳳訶也送過去,不過別叫她待得太晚,天黑之前送她離開,以后每日這個時辰都送她過去,天黑將她帶出來。”
那護衛道:“是,屬下遵命。”
清遙被送去若云殿,他便精心的將自己的頭發梳整齊,仔細檢查整理了身上的著裝。他懷著激動地心情,等著鳳訶過來,只可惜自己身份卑微,沒法子給鳳訶些吃的什么的。
不知道她長高了沒有,有沒有餓著,最近過得好不好?
良久,鳳訶便被送了過來,她身上穿著宮人的衣裳,清遙有些驚訝,鳳燎竟真的將鳳訶當做宮人使喚么?
鳳訶一見到自己的爹爹,便激動地撲進他的懷里,清遙的連忙拉她坐下。
“爹爹,阿訶好想你,你去哪里了,是不是被娘親關起來了?”
清遙想起上次見面,他在鳳訶面前被人羞辱,頓時便覺得沒有顏面見她,他低下頭去,心中痛苦萬分。
鳳訶哭了起來,道:“爹爹,你怎么不看阿訶,你是不是也不要阿訶了?”
女孩的哭聲叫清遙心都碎了,他連忙將鳳訶抱在懷里,低聲道:“怎么會,怎么會,爹爹永遠不會不要阿訶的,阿訶別哭了。爹爹只是……只是沒臉面對阿訶。”
鳳訶也想起了那日那可怕的場面,她忍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清遙連忙低聲安撫道:“阿訶別怕,別怕,爹爹在呢,別怕別怕。”
良久,鳳訶才穩定住情緒,她抬起頭來,爹爹的臉上也早已布滿了淚水。
鳳訶將他臉上的淚水擦掉,她打著哭嗝道:“爹爹別哭了,爹爹都是為了我,一切都是為了我,娘親她是不是又欺負爹爹了?”
清遙吸了吸鼻子,穩住聲音道:“沒有,阿訶想不想跟爹爹從這宮里出去,以后爹爹一直照顧你,好不好?”
鳳訶連忙點頭,仿佛生怕他突然后悔似的。
清遙這才笑了起來,道:“阿訶再耐心的等一等,爹爹辦完一件事便可以帶著阿訶離開這里了。”
鳳訶思索了片刻,道:“可是,可是娘親她不會放我們走的,我們兩個逃不掉的。”
清遙搖了搖頭,他慈愛的撫摸著鳳訶的頭發,道:“是你娘親要放我們離開的,是她同意了的。”
鳳訶的眸子暗了暗,道:“她是不是威脅爹爹了?或者她有什么要求是不是?”
是啊,鳳訶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她是明白的,清遙知道瞞不住她,便猶疑再三才緩緩開口。
“阿訶,倘若爹爹只有違背自己的良心去害一個人,你娘親才肯放我們走。阿訶說,我該不該答應她?”
鳳訶不知該如何回答,良久她才緩緩開口道:“她又用我的性命威脅你了,是不是?”
清遙苦笑著,沒有說話。
其實,哪里需要清遙的回答,鳳訶心里明白的,那個女人,若不是父親不喜歡她這樣稱呼,她絕對不愿意叫她娘親。那女人心腸狠毒,根本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父女二人。
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他們本就是那女人的階下囚。
鳳訶握住清遙的手,道:“我只想知道,爹爹會有危險嗎?”
清遙想起了發怒的沈纖鑰,危險?鳳燎根本不在乎他是死是活吧,或許沈纖鑰生了氣將他殺了,鳳燎也不過會覺得只是丟了一顆棋子。
但他不愿意鳳訶跟著他擔心,清遙搖搖頭,道:“沒有危險,只是心中難安罷了。”
鳳訶這才放下心來,道:“沒有危險便好,若是有危險的話,爹爹一定要告訴我,我寧愿跟爹爹一起死,也不想孤獨的活著。”
聽了她的話,清遙心中五味雜陳,他緊緊握住鳳訶的手,道:“阿訶,你要記住,爹爹不可能陪你一輩子的,即便是以后,爹爹總有一天會離開你的。爹爹也會老,會死,阿訶要找一個真心對待你的人,去依靠去愛慕,明白了嗎?”
一個真心對待她的人?鳳訶想到了花越,一想到他,她心中便覺得歡喜,花越對她很是真心,他是爹爹說的那個人么?
鳳訶的答案是肯定的。
她笑著點點頭,道:“我知道了爹爹,你不在的日子,我認識了一個弟弟,他對我很好。宮人們欺負我的時候,他會幫我出頭,還會給我準備吃的叫我悄悄去他屋里吃。”
清遙也跟著她笑著,他想了想這宮里哪有什么弟弟啊?前女皇陛下的子嗣都被鳳燎殺了個干凈,而鳳燎也只有鳳訶一個女兒,怎么可能會有什么小孩子呢?
清遙笑道:“阿訶糊涂了,宮里可沒有什么弟弟啊。”
怎么會沒有?那個弟弟明明在的,還生的那樣可愛漂亮。
鳳訶道:“爹爹可能是被關的久了,不知道罷了。那個弟弟是被娘親從宮外抓回來的,人很好的。”
聽了這話,清遙瞬間便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猛地抓住鳳訶的衣裳道:“你說的那個弟弟,他……叫什么名字?”
鳳訶有些不解爹爹為何這般激動?
“花越,他的名字叫花越,”鳳訶忍不住笑了起來,“是不是很像個女孩子的名字?他說他娘親生他的時候,希望是個漂亮的女孩,結果卻是個丑丑的男孩子。他娘親一生氣,便給他取了個女兒般的名字,結果他越長越漂亮,他娘親這才越發疼愛他呢。”
鳳訶說完才意識到,爹爹的表情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愣楞的,一動也不動。
她推了推清遙的胳膊,道:“爹爹,爹爹,你怎么了?你的臉色好差。”
清遙這才稍稍回神,難道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數?
他和花凝夫婦的孽緣,鳳訶和花越的孽緣?
他緩緩閉上眼睛,倘若有一天鳳訶知道自己在拆散花越的父母,她會如何看待他呢?
清遙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良久,他才低聲道:“那阿訶是不是喜歡那個花越?”
鳳訶瞬間便紅了臉面,微微的點了點頭,她低聲道:“他是這宮里除了爹爹對我最好的人,阿訶喜歡他,阿訶以后想要嫁給他。只是,他看起來身份很是尊貴,阿訶不行的。”
竟然這樣喜歡么?清遙的眸子暗了暗,他想到了自己和鳳燎的事。
清遙摸著她的頭發,道:“阿訶長大了,都有心上人了。可是,阿訶你要知道,我們早晚是要離開這里的,花越他也有自己要去的地方,或許你們不會再見面了。”
鳳訶微微一愣,她笑道:“爹爹你如何得知,花越要去別的地方呢?”
他一時失口,如今鳳訶問他,他卻是答不上來的。
鳳訶又想了想,道:“爹爹,你是不是認識花越啊?”
清遙連忙搖頭,道:“怎么會呢?爹爹只是猜測罷了,阿訶不是說那個花越是你娘親從宮外帶回來的么?”
原來是猜的啊,不過爹爹確實說的沒錯,他一直被關起來了,怎么可能會認識花越呢?
清遙又道:“爹爹剛才跟你說的話都聽到了么?”
鳳訶點點頭,低聲道:“可是,既然我們能出去,他也要出去,我們去找他不好么?阿訶很喜歡花越,即便是要分開,阿訶還是喜歡他,還是想嫁給他,爹爹不可以嗎?”
這孩子真是像極了他,認定了一個人便這樣執著,他自己都尚且逃不過一個情字,哪里有什么資格叫阿訶放棄呢?
或許這便是命運罷,清遙摸了摸鳳訶的臉,搖搖頭道:“沒有什么是不可以的,阿訶喜歡他便要讓他明白,但是,阿訶要知道,倘若他不喜歡阿訶,那便不要強求。爹爹不希望阿訶步爹爹的后塵。”
鳳訶點點頭,道:“我不會強求他的,他對我那樣好,我也希望他能過得好。”
清遙笑了起來,道:“阿訶比爹爹要強的多。”
父女倆又話了話家常,天色便暗了下來,那護衛便將鳳訶帶走了。
平時這個時候,鳳訶便要去花越那里了,可是,今日有些晚了,不知道花越有沒有著急。
她連忙快步往花越處去,跑了大約兩刻鐘才好容易見到那屋子上頭的紅瓦。鳳訶更加緊了腳步,剛到院子便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院子里,頭埋在腿上。
他在等她么?
鳳訶喚了一聲,“阿越?”
那身影連忙站起身跑了過來,花越有些委屈,道:“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看我了呢。”
鳳訶摸了摸他的頭,道:“怎么會呢,我娘親今日特赦,叫我去見了我爹爹,這才回來的晚了。”
花越想了想,道:“那你是不是為了來找我,才從你爹爹那兒離開的?你好容易見到你爹爹一次,快回去吧,明日再來看我,今日先跟你爹爹去吧。”
說著他便連忙推她出去。
鳳訶拉住他的手,笑道:“我不能在爹爹那里多待,時間到了我才出來的,我一出來便趕緊跑過來的,想著你應該等著急了吧。”
花越十分委屈,他等了她許久,她一直不來,自己想出去找她。可是又不認得路,只好自己回來了,便坐在院子里心里正難受呢。
他嘟著嘴巴,道:“我一點都不著急,我只是……只是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會……”
鳳訶見他模樣可愛,便忍不住笑道:“怎么會呢,我不會出事的,我若是沒有來,或許是有活要干,或者還有好多種可能啊。”
花越點點頭,一邊拉著她的手往屋里去,一邊道:“快進來,快進來,今天我叫廚房送了你愛吃的桂花糕。我怕放的久了便不好吃了,下午才叫他們做的,你快嘗嘗好不好吃。”
說著便將她拉到桌子旁,捏起一塊桂花糕,遞到她的唇邊。
鳳訶咬住那塊桂花糕,便自己接了過來。
好甜好甜,鳳訶如同心中灌了蜜糖一般,她也分不清是這桂花糕這樣甜還是花越這樣甜。
她忽而想起了爹爹今日說的話,花越還這樣小,他知道什么是喜歡么?
“阿越,我問你個問題。”
花越坐在凳子上,瞧著她吃糕,道:“嗯,你問吧。”
鳳訶低下頭來,語氣有些微弱道:“阿越,你喜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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