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密布于上空,不透一絲亮光。所謂的黑云壓城城欲摧便是如此吧。
殘破的旗幟依舊佇立在地面上,上面布滿了污穢,鮮血。城墻在風中搖搖欲醉,好似隨時都會倒塌。被染紅了的地面上皆是士兵們的軀體。
血腥味混雜著泥土彌漫在這座被淪陷的城市。
一只小肉手緩緩從一女婦人的尸體下伸出。接著是一張沾滿了血跡的小臉。她茫然的看著周圍的場景,嘴巴半張著。說不出話來,她覺得自己是想哭的,但卻怎么也哭不出來。她看著四周,亡魂遍野……
就在她發呆之際,一個小男孩朝她走來,男孩衣衫襤褸,滿臉烏黑,頭發凌亂的隨風飄揚。他對小女孩伸出手:“原來,你還有活著啊。”
“你是誰?”
“我叫慕予。”
“我……叫蔣鞠華。”
“很好聽的名字。”慕予臉上綻放出一絲微笑,漆黑的臉將他的牙齒映得發白。
“多謝。”蔣鞠華起身,看向護住她的女子,滿眼的悲凄。
“我們找個地方將她安葬吧,敵軍去攻打下一個城了。”慕予道,“他們時間很緊,暫時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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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蔣鞠華點點頭,“多謝。”
“不必多說。”慕予微微頷首。
兩人合力將婦人拖到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中,將其安葬。蔣鞠華對著婦人的墳再三跪拜后才起身。
“令堂?”
“嗯。”
“節哀。”
“嗯。”
涼風四起,小樹林的風被吹的凌亂,發出一陣陣詭異的聲音。
蔣鞠華悶哼一聲,抬手捂住雙耳朵,身子一顫。她的耳邊傳來許多模糊的聲音,這是她最熟悉的聲音。
鬼魂的聲音。
“你也能聽見嗎?”慕予走到她身后,握住了她捂著耳朵的手,“別怕,放下來。”
許時他的聲音過于溫柔,觸動了自己心中的一片柔軟。蔣鞠華的手緩緩放下。
“華兒……”
這個聲音?蔣鞠華猛然瞪大眼睛,她抬頭望去,飄在她面前正是那個死去的婦人,她的母親!
“娘?”蔣鞠華心中一喜,頭一次感覺,其實看到鬼魂也沒什么不好的。
“華兒。”婦人飄到她面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要好好活下去啊,雖然我們的家被滅了,也不要對那些士兵產生怨恨。不要帶著仇恨活下去,你只需做自己,做自己想做的。我希望你能幸福的過一輩子。”
“嗯。”蔣鞠華點點頭,心中千言萬語最后都哽在了心頭,最終只化作:“好的,我會幸福的。”
“娘要走了。”婦人笑笑,身后出現了鬼差。那兩個鬼差用鐵鏈鎖住婦人,消失在漫漫黑夜中。
雖然眼中滿是不舍,但季兮禾并沒有出手阻攔,婦人走的也很坦然。
“再見,娘下輩子一定要投個好人家。”蔣鞠華努力保持微笑,伸手對婦人離去的方向招手。良久,才放下。
“因戰爭而無辜冤死的人投胎都不會太差。”慕予柔聲道,“如果也沒有行惡事的話,估計來世還會為人。至少,普通人家是沒問題的。”
“你了解的好像很多啊。”蔣鞠華深呼吸一口氣,平復下自己的心情。
“是啊,見多了,也就了解了。”慕予感嘆道。
明明是個不比她大多少的少年,為何滿臉滄桑之感?蔣鞠華看著他,目光中帶著打探的意味。
“怎么了?”慕予看出了她眼中的探究,只是微笑。
“沒。”蔣鞠華搖搖頭,看向無盡的樹林,“接下來,你要去哪?”
她想好了,自己一個姑娘家行走于戰爭中實在太危險,不如拉個伙伴。
“去百鬼門。”
“百鬼門?”蔣鞠華暗暗吃了一驚,這百鬼門是專門培養鬼仙的地方。入門的條件就是能看見鬼魂。這點她倒是也符合。但,她現在還是有點害怕鬼魂的。
“是啊,亂世中,唯有待在強大的門派能保命。”慕予點點頭,看著她。
門派與國家相輔相成,國家為門派提供衣食住行,門派為國家提供靈力保護。蔣鞠華所待的國家原先便有一門派,但卻遭到了屠門。
因此,國家也跟著受到影響,才讓其他國家趁虛而入。門派不參與戰爭,卻能護一國平安。想要滅掉一個國,首要的便是滅掉一個門派。
“蔣姑娘去哪?”慕予問道,“我可以送你……”
“我與你一路。”蔣鞠華連忙回答。她如今也沒有別的出路了,不如去學點法術傍身。
“可是,我感覺你很害怕鬼魂……”慕予有些猶豫,“你還有親戚嗎?不若,我將你送到親戚家?”
“不必,害怕是可以克服的。”蔣鞠華一口回絕。自己如今才十三,一個小孩淪落到陌生的親戚家。要么親戚對她好,要么親戚趕她離開。要么……成為一個工具或是更慘。她還是姑娘,實在無法想象自己會被如何處理。
若是后幾種,那還是去學鬼術吧。雖然她將親戚想的太復雜,太壞了。但畢竟關乎自己的后半生,總該謹慎些。
“小姑娘很有勇氣嘛。”慕予揉了揉她的頭。
“還好。”蔣鞠華撇了一眼婦人的墳墓,眼神有些暗淡。但只一瞬間,她便揚起了笑容,“走吧”
母親會投個好胎吧?她那么善良,還時常接濟乞丐。地府老爺肯定會讓她下輩子有個完美的結局吧?這樣想想,她覺得自己應該為母親感到開心呢。畢竟,母親生下她這個帶有陰陽眼的姑娘后,老被人戳脊梁骨。
丈夫不疼,婆母不愛。
身前的慕予的步子邁的還很大,看上去很趕時間。
蔣鞠華明白,敵軍不知何時還會重返戰場。兩人一定是要趕快走出這座城的。奈何她的腿太短,唯有小跑才能跟上。
她低著頭,一邊疾步,一邊避開腳下的尸體。高一腳,低一腳的穿過尸群。她的余光能看見許多鬼差。有的鬼差甚至一鬼抓著十個魂。那些亡魂皆在嚎頭大哭。當然,他們哭不出眼淚。
余光所及,實乃人間之地獄。
“來。”慕予朝她伸出手,“跟我一起走,不要害怕。”
莫名的,蔣鞠華對他所說的話十分信任,她伸出手,搭在他的手心上。他的手心很溫暖,他好像是這戰爭中唯一屬于她的光。
那么耀眼,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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