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一直注意著順天府衙周圍的情形,方才管事媽媽說,好像看到了大哥身邊的祝管事被抓了,祝管事和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被捆住送去了公堂。
袁氏撩開簾子向外張望,就看到了人群中那個為首的身影,他穿著緋色官服,身姿高大而挺拔,待她想要細看時,他側過頭冷冷地向她這邊看了一眼,清冷的視線掃過來,袁氏立即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她心中一陣慌跳,被迫挪開了目光。
袁氏還沒緩過神,就聽管事媽媽急切地道:“夫人,衙門的人來向您問話了。”
袁氏又是一陣緊張:“來找我問什么話?我什么都不知曉,我家老爺不是在衙門里嗎?有話去問老爺。”
老爺說了會替她擔下罪責,她一個婦人如何能拋頭露面,就算程翌不承認,她還是朝廷敕封的誥命夫人,有她夫人的威嚴在,誰還敢放肆不成?
管事媽媽上前兩步低聲道:“夫人,老爺……老爺說他什么都不知曉,讓人來問您。”
袁氏聽到這話豎起了眼睛:“什么?不可能,老爺怎么可能讓人問我話。”老爺說了無論發生什么事都會擋在她面前。
管事媽媽轉頭看了看旁邊的文吏,文吏既然前來了,不見到人不會罷休,這樣僵持下去恐怕臉面上不好看,而且……她也打聽到了消息,那兩個商賈認出了為袁家小廝,那小廝也就是舅老爺身邊祝管事的兒子,夫人想要甩脫干系,只怕不容易。
更何況,祝管事也被抓了,她瞧著外面的形勢對他們不利。
管事媽媽這樣想著低聲道:“夫人,祝管事父子都被抓了,他們還抓到了那個北邊來的人。”
袁氏皺起眉頭,臉上露出驚詫的神情:“怎么可能。”之前安排的好好的,怎么會突然之間全都被抓了。
衙門文吏上前道:“請夫人移步到衙門里,我等奉命來向夫人問話。”話聽著客氣,態度卻十分的強硬。
袁氏指尖冰涼:“走,回府去。”她是袁夫人,回到程家之后,她躲在內宅之中,就不信有人能登門抓人。
“夫人,”文吏道,“夫人真的要如此?”
袁氏捏緊了帕子:“誰給你們的膽子隨意審問外命婦?真想要拿我,那得拿出證據。”她相信哥哥定會救她,只要她回到家中,一切都好說。
袁氏說完,程家馬車向前走去。
文吏上前一步想要阻攔,袁氏冷冷地道:“趕開他,沒有半點的規矩。”
馬車眼見越走越遠。
“停下,快停下。”
程大老爺的聲音傳來,程家管事不得不勒住馬。
袁氏鼻子一酸,眼睛中滿是淚水,看到程大老爺就用帕子擦眼角:“老爺,衙門竟然要帶我去問話,我哪里做錯了?該被問話的是趙氏才對。”
袁氏說著要去拉程大老爺的手臂,沒想到程大老爺沒有迎合她的意思,一直木然地站在那里,袁氏抬起頭看程大老爺的臉:“老爺,您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程大老爺道,“你什么時候知曉的這些事?那兩個商賈是你叫進京的?商賈身邊的韃靼人你認不認識?”
袁氏的表情僵在那里,一顆淚珠掛在腮邊:“老爺,您……您怎么說這些?我……我是……突然有人告訴我這些事,我為了程家的臉面,這才想要解決了那兩個無賴,老爺是不是誰說了些什么?您可千萬不能信,趙氏與那兩個商賈有染不說,和彭良也是不清不楚,否則那彭良怎么會為了他去殺……”
說到這里,袁氏閉上了嘴。
“你都知道,”程大老爺明白過來,“那兩個商賈住在連升客棧也是你安排的,你故意讓彭良看到他們,然后陷害彭良殺了商賈。”
袁氏垂下眼睛:“妾身怎么會知曉彭良為了趙氏會去殺人,沒有這樣的事。”她聽說西城兵馬司的千戶被抓,如果她承認了,就等于將整個袁家都卷了進去。
程大老爺冷冷地道:“袁家管事去北城給韃靼人送信,讓韃靼人離開京城,結果被魏大人抓了個正著,那管事可是舅兄的心腹,你們袁家到底與林寺真那些人有沒有關系?”
袁氏搖頭:“當然無關。”
“沒關系就去衙門說個清楚。”程大老爺反手拉住了袁氏的手臂,袁氏被拖著向前跑了兩步,差點直接從馬車上摔下來。
程大老爺顯然是怕與林寺真沾上半點瓜葛,平日里懼怕袁氏的模樣一瞬間去得干干凈凈,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老爺……老爺……”管事媽媽忙追了上去,拿著冪籬戴在袁氏頭上,“您慢著點,別傷了夫人。”
袁氏徹底慌亂起來,現在老爺顯然要她承受所有的過錯。
袁氏剛剛踏入順天府衙門,就聽到祝管事的聲音:“都是二小姐吩咐我們去做的,二小姐怕我們老爺知曉不肯答應,不準我與老爺說。”
袁氏瞪大眼睛,祝管事怎么敢這樣說?難道是哥哥吩咐的?
“沒想到這婦人如此膽大妄為,”程大老爺看向蘇甫,“大人有什么話只管問她,涉及到林寺真的案子非同小可,不能有半點的差錯。”
程翌看著這一切,忽然又是冷冷一笑,之前他也十分厭惡袁氏,袁氏提及母親總是一臉的嫌棄,不準任何人提及趙家,下人不過在母親“忌辰”陪著他掉了眼淚,立即就被賣給了人伢子,從那以后他就收起自己的情緒,生怕給身邊人帶來災禍。
可看到這一幕,他忽然不怨恨袁氏了,他反而可憐她,有眼無珠嫁到程家,恥笑別人不知有一日自己也會淪為相同的下場,不……母親還有他在身邊,趙家也是光明磊落一心報國。
袁氏卻不一定有這些,那位都察院僉都御史不一定就干凈,說不得真的與林寺真是同黨。
“大人,”程翌站起身向蘇甫行禮,公堂之上沒有外戚的身份,他此時此刻只是個苦主,“我要狀告程家和袁家合謀害我母親,他們也有通敵叛國之嫌。”
程大老爺的眼睛要冒出火來,他憤恨地盯著程翌,可立即他就感覺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程大老爺轉頭看到了站在那里靜靜地望著一切的魏元諶,程大老爺打了個冷顫,惡狠狠看向袁氏:“到底是怎么回事?還不向衙門說清楚,若有半點隱瞞,莫要怪我狠心休了你。”
程大老爺涼薄的嘴臉此時此刻展露無疑,十二年前趙家獲罪時,程大老爺也是這般厭惡母親,程翌心中慶幸,好在他與這人沒有半點相同,他要感謝母親給他的一切。
顧家。
天還沒亮,林夫人就睡不著了,一直在床上輾轉反側,結果吵醒了顧崇義。
“夫人怎么了?”顧崇義道。
“睡不著,”林夫人長長地嘆口氣,“總是放心不下趙氏。”聽寶瞳說,趙氏昨日被程家鬧過之后,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臉上滿是悲傷,情緒有些不對。
“別會出事。”林夫人喃喃地道,寶瞳那孩子仔細,她既然那么說就錯不了。
“你呀,就是操心的命。”顧崇義將引枕墊在林夫人腰上,“等天亮了讓人去問問也就是了。”
好不容易到了天亮,楊媽媽進來稟告:“外面的管事來回話了,說懷柔公主駙馬敲響了登聞鼓。”
林夫人徹底沒有了睡意:“駙馬要告誰?”
楊媽媽道:“還沒打聽清楚,夫人不要著急。”
“我怎能不急,”林夫人道,“我……快讓人去懷柔公主府問問……阿彌陀佛,希望趙氏安然無恙。”
“你別急,”顧崇義安撫道,“我去外面看看。”
說著顧崇義大步向外走去,剛出了院子,就看到翠竹林里有一個人影。
“誰?”顧崇義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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