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陽明眼看著一個人影,躡手躡腳地進了門,如今與她只是相隔一條幔帳。
莫陽明起身下了榻,太清觀的人都知道她不喜歡有人前來打擾,即便是新來的弟子也不會闖入這里,所以只能是觀外的人。
她躲在觀中,偶爾才會進宮為太后娘娘講道經,就是想要遠離那些紅塵中事,但外面的人卻因為太后喜歡她,想方設法前來打探消息,還有她那個師弟(道教男女平等,男女道士都是師兄師弟稱呼)孫慧秀,執掌了太清觀,卻依舊對她滿心防備,或許也是孫慧秀故弄玄虛,尋個外人前來滋事。
她許久不發怒,那些人忘了她的脾性不成?
莫陽明揚起了手,準備一擊攥住那人的脖頸,也算讓那人長長教訓,思量到這里,莫陽明撩開幔帳,揮手就向眼前的人劈去。
手掌即將落在那人脖頸上,那人抬起頭一雙眼眸中滿是茫然和呆滯,突然發現有人前來她臉上露出驚愕的神情,不過還是緊緊地捂住了嘴。
少女神態稚嫩,舉動也頗為孩子氣,莫陽明顯然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硬生生地停下了手。
一陣疾風拂過,顧明珠聞到了檀香的味道。
兩人呆愣了片刻,顧明珠先松開手,趕在莫真人說話之前,用手指在嘴邊“噓”了一下,然后緊張地向外面看去。
莫陽明目光陰沉,難道是外面有這少女害怕的人,所以少女的才會躲來她這里,心中這樣想著,莫陽明走到了窗子邊,向外看去。
半晌,莫陽明看到了一個身影,那人一直在外面奔跑,不停地看向山石和樹后,分明是在找人。
“大小姐。”
莫陽明聽到丫鬟的聲音,皺起眉頭,看起來這丫鬟眼神不好,見到塊小小的石頭都要繞到后面仔細瞧。
“大小姐,奴婢找到你了。”
那是一窩亂草。
“咦不是……”
莫陽明此時看了明白,那小姐和丫鬟八成是在玩耍,是她想得太多了。
莫陽明推開了窗子就要喊那丫鬟,那丫鬟也不知道看見了什么物什兒像她家大小姐,拔腿就向前跑去。
“大小姐,這次奴婢可要抓到您了。”
莫陽明張開嘴,一個音都沒發出,那丫鬟的身影已然不見了。
真是個蠢蛋。
丫鬟不見了,將那少女轟走也是一樣,莫陽明轉頭去尋屋子里的少女,卻發現少女早就不在原地。
去哪里了?她只顧得看那丫鬟,竟然一時疏忽沒有注意那少女的動向。
莫陽明立即向屋子里尋找。
這木屋看著不大,卻有幾個房間,她打坐的屋子后就是兩間靜室,曾經她還會收治病患,讓她們住進屋子里方便她照料,阿嬋死了之后,她沒再收人進過那靜室,一晃十幾年過去了。
她曾想過要傳阿嬋道法,讓那孩子以后跟著她長住道觀之中,白家老爺和太太也答應,只要阿嬋覺得高興怎樣都可以。
卻沒想到她離開京中幾個月,阿嬋就改了主意,不愿意做女冠子,她問阿嬋緣由,阿嬋卻不想說,臉頰上一片緋紅。
之后阿嬋就回家去了,雖然還會時常來觀中看她,卻不像從前一樣在這里久住。
她雖然喜歡阿嬋的聰穎,但也不能強留阿嬋,只要阿嬋能夠高興比什么都好,沒成想阿嬋最終選擇了那樣一條路。
“吱呀”的木頭搖晃聲傳來,緊接著是木輪滾地的響動。
莫陽明撩開簾子,看到少女坐在上了輪子的木椅上,木椅在屋子里來去,讓莫陽明不禁恍惚,仿佛回到了阿嬋在的時候。
阿嬋。
不是阿嬋,而是那個闖進木屋的少女。
木椅轉了個圈,少女剛好與莫陽明面面相對,少女被這新奇的物什兒吸引,臉上滿是笑容,腿上還放著一個小巧的蓮花,蓮花花瓣舒展著,如同剛剛綻放開一般。
莫陽明驚詫,那蓮花是阿嬋送給她的蓮花鎖,阿嬋承繼了白官正的手藝,她做的東西都十分精巧,那蓮花阿嬋在她面前打開過,阿嬋走了之后,她試著擺弄那鎖,卻不得要領,于是就放在一邊,打掃屋子的時候才會拿起來仔細瞧一瞧,沒想到今日蓮花鎖又開了。
“你是怎么打開的?”
莫陽明走上前將蓮花拿在手中,問著坐在椅子上的少女。
少女揚起臉,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認認真真地道:“一碰就開了。”
莫陽明將蓮花合上,再次遞給少女:“再打開。”
少女拿起蓮花,手指在蓮花底座的轉輪上動了一下,蓮花再次在莫陽明面前綻放。
莫陽明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看著少女的年紀,大約只有十幾歲的模樣,比阿嬋當年還要小一些。
莫陽明道:“你怎么會開這個?”
顧明珠從荷包中掏出一把花式鎖遞給莫陽明:“玩這個,就知曉了。”
那花式鎖上也有小巧的轉輪,莫陽明心中明了,也許是機緣巧合,就讓這少女將鎖打開了。
莫陽明道:“你是誰?”
少女不假思索回應了莫陽明:“我是珠珠。”
珠珠。
上山的女眷許多,不說清楚姓氏很難讓人猜到她的身份,不過莫陽明卻在太后那里聽到過這個名字。
“你是顧大小姐?”莫陽明道。
顧明珠頷首。
還真的是,莫陽明想起有關顧家的事,懷遠侯誤打誤撞揭開了戰馬案,懷遠侯種種太后娘娘沒有細說,只是提及懷遠侯的女兒顧明珠從小生了癡傻病,小名叫珠珠。
掌上明珠。
懷遠侯夫妻沒有嫌棄患癡傻病的女兒,就像當年白老爺和太太沒有嫌棄阿嬋是一樣的。
這樣一想,顧大小姐與阿嬋有幾分相似。
莫陽明仔細查看手中的花式鎖,只見上面刻著一個“單”字,果然是阿嬋做的鎖。
莫陽明不禁喃喃地道:“如果阿嬋在這里,定會歡喜你。”
顧明珠抬起頭:“阿嬋在哪里?”
莫陽明道:“她不在了。”
也許是方才被白恭人的那些話亂了心境,又或者是因眼前這小姑娘,莫陽明腦海中滿是阿嬋的身影。
莫陽明道:“她還答應我無論什么時候都會快活、歡喜,她卻自己下了那樣的狠手,她那姐姐,也不知是被誰報復,成了阿嬋當年的模樣,也算是天意。”
顧明珠心中一亮,白恭人果然是被人報復,害白恭人的人是在替阿嬋報仇嗎?
方才她聽到白恭人說曾看過阿嬋的鬼魂出現在袁知行身邊,白恭人能看到那鬼,袁知行卻看不到,要么是白恭人神志不清,要么是袁知行在撒謊,之后白恭人就摔傷了腿……
這一切與袁知行有沒有關系?
也不知道魏大人查袁知行有沒有收獲,每當案子有了眉目的時候,她都會想到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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