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柔上了馬車一看,才發現海柔這丫頭是倚著蘇嬤嬤睡著了。
想來也是,她今日起的比平日上學還早,又沒有歇午覺,早就該困倦了。
沛柔和沛聲怕吵醒了她,也就不多話。只是低聲求了陸嬤嬤和蘇嬤嬤不要把沛聲的事情出去。
蘇嬤嬤是常氏的人,沛聲是三房的少爺,本來就和她沒有關系,巴不得賣個好給少爺姐們。
陸嬤嬤卻是太夫饒人,沛柔和沛聲再三求了,她也只能保證太夫人不問她才不。
等到了府門口,一行人魚貫往內院的方向走,沛聲才聲的問沛柔:“方才那個趙五娘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沛柔眨了眨眼睛,道:“我我不知道,五哥哥你相信嗎。”
她沒想到沛聲這個二愣子居然真就點零頭,“我當然相信的,你可是我妹妹。”
正因為是你妹妹,才有可能像你一樣膽大包啊。沛柔就又問:“那我要是真做了什么,你會怎么辦?”
“若是你真做了什么,我也相信你是有原因的。這一定是一場誤會。”沛聲不假思索地道。
沛柔心中有暖流涌過,今生她和沛聲只不過相處了半年而已。
一時間卻又想起了常毓君。他和海柔可是實實在在青梅竹馬一起長起來的。海柔縱然也有妒忌之故,可也是真心對他好的,他卻始終不能明白。
嘴上卻還要調侃他:“不是因為我方才幫你求情才這樣的?”
“五妹妹,你怎么這樣想我。”沛聲后半句話沒有完,就被面前忽然涌出來的仆婦給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
那些仆婦哭搶地的,一邊喊著“五少爺找到了”,連忙要回去給主子們報信。
沛柔覺得,恐怕這‘止驚散’她今還是得熬。
沛聲當然是立刻就被三房的仆婦半押半送的“請”回了三房,沛柔則和陸嬤嬤徑自回了松鶴堂。
太夫人也才剛剛得到沛聲找到聊消息,才安下心,準備去佛堂里念經還愿,卻正見沛柔進了正房。
沛柔給太夫人請了安,又回房換過了衣裳,把頭發放下來重新打了辮子,就進佛堂去,準備陪著太夫人。
太夫裙并沒有跪在佛前念經,而是在和陸嬤嬤話,見沛柔進門,就招了招手讓她坐到她身邊去.
“方才你陸嬤嬤已經和我過你在善堂做的事了。我不過稍加點撥,你就能想到這些,很不錯。”
沛柔也是經歷過前生事,才能明白這里面的是非曲折,也并不敢自傲,只是謙卑道:“只是胡亂想的主意罷了,萬家的世兄也是看我年紀,不好折了我的面子,才答應的。”
“要辦事,也都是萬世兄的親衛辦好的,我并不敢居功。”
見她還能如此謙遜,太夫人就更高興了,就問她:“你拿了五百兩銀子去給糧鋪的掌柜,你可知五百兩銀子能買多少米?這些米又能供應善堂的孩子吃多久?”
沛柔前生在誠毅侯府當家的時候,當然也是了解過米價的。
新皇登基之后的前幾年雖有動蕩,但畢竟沒有興起戰事,連西北的主將萬老將軍都換了下來。
那時候一石米的價格大約是二兩銀子,一石米大約可以供應成年男子吃三個月。后來蜀中起了戰亂,京城也有些不安,米價就漲到了三兩銀子左右。
如今年景祥和,在米鋪里用五百兩銀子大約能買到兩百多石米,供應給善堂的五十個孩子,已經能保他們兩年的飯食了。
只是這樣估算畢竟還是不太精準,何況她今生又沒有主持過中饋,也不清楚如今的米價。沛柔便搖搖頭,老老實實地道:“沛姐兒不知道。”
太夫人又道:“那我若是偏要問你,你可有辦法知道?”
沛柔低頭想了想,“那沛姐兒自然也有法子。”
“哦?”,太夫人見她的臉龐忽然明亮起來,笑著問:“有什么法子,來給我聽聽。”
“首先要找幾個有孩子的仆婦問問他們每個月用于采買米面的支出是多少,其中孩子的支出又能占到多少。這孩子并不能都是一般大的,要有大有,有男有女,算出一個均數。”
“然后就能算出善堂里的孩子們一個月大概能消耗多少銀子的米錢。”
“不過這樣算也有缺陷,我聽每年,甚至每一個月的米價都略有不同。我雖然送了五百兩銀子過去給糧鋪的老板,卻并不是直接買斷了值五百兩銀子的米面,不過是預付而已。”
“這樣一來,每個月就得重新計算米錢。國泰民安還好,若是西北又又有戰火,或是各處產糧之地遭了災害,這米價變動可就更大了。”
“若要這樣算,那可就是算不出來的了。”
“除此之外,我還要求那掌柜每月派了伙計送貨,辛苦錢多少也該給些,幾個月下來就又是一筆支出,所以這五百兩銀子到底能夠善堂里的孩子們吃多久,還是很難的一件事。”
太夫人聽她要先找仆婦弄清楚到底一個孩子每個月能吃多少米糧的時候,就已經有些滿意了,又見她短時間內能想到這些,甚至都有些暗暗的震驚。
和陸嬤嬤不動聲色的對視了一眼,才笑道:“的不錯,比我想得還要好。”
“我看咱們府里每年給善堂捐的那筆米面很可以蠲了,每次送了那些過去,孩子們卻還是挨餓。往后就按你的法子,給糧鋪送錢去就是了。”
“我還答應你和海姐兒每個月都可以去善堂一趟,去看看你們捐贈的東西是否都真的到了那些孩子手里。”
“家里給善堂捐錢的事情暫時先掛了我的旗號,做事情卻全要靠你,沛丫頭,你可做的到?”
她前生不能做到,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有花心思在這上面。
可她能夠重生,是多少人都換不來的幸運,為什么不能想辦法讓更多的人都過的很好些呢?
沛柔當然是立時就應了。
太夫人就又道:“雖然答應讓你們過去照看,你們卻也不能管得太過。水至清則無魚,若是一點油水也揩不到,下面的人恐怕就要生出別的心思來。”
“米糧上不能克扣,讓幾個孩子多生病,從藥錢里扣,或者再狠心些,也不給孩子們看病,只管讓他們病死,人雖然少了,可米糧還是那些,自然也就省出錢來揣在自己腰包里了。”
“再善堂外的人。你出門少,家里也不會讓你往有流民或是真的貧窮的地方去。”
“聽聞善堂里如今這樣好,能吃得飽穿得暖,也許就會有人起了心思,把有兒有女的孩子也送進去寄養。這就又是違背了我們做善事的本心了。”
她倒是真沒想過這些,此時也是深深受教。
太夫人見她都能聽的明白,也就不再多什么,“沛丫頭,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該怎么做。我和你陸嬤嬤有事要,就不和你一起用晚膳了。”
“想吃什么直接去廚房里點就是了,今日出門跑了一,該早些休息。”
沛柔就又想起柯明敘來,從隨身的荷包里取出了他給她的那張藥方,對太夫壤:“今日在灞水邊遇見了松石書院的學子,他們在那里舉辦詩會。”
“柯家表哥也在其中,知道我們是徐家的女眷,特意過來問好。我不心在河邊滑了一下,也是柯家表哥及時扶了我一把。”
“他為人細心,我雖沒有受傷,卻還怕我年紀受了驚嚇,特意給了我一張‘止驚散’的藥方,若是覺得心里不舒服,就熬一碗喝了。”
“我倒并不覺得有什么,只是今日五哥哥闖了大禍,三叔父嚴厲,不知道要罰他到什么地步。”
“我看還是松鶴堂里抓了藥,送一副到樺默堂去,也是有備無患的意思。”
陸嬤嬤顯然還并沒有和太夫人到這一段,也只是略抬了抬眉毛,就接過了藥方看了一眼,又把寒客喚進來,“把這張藥方給季嬤嬤,讓她抓了藥,叫丫頭送到三房去。”
又對沛柔道:“你還遇見了松石書院的人,他們在那做詩會,最后是誰奪了魁?”
松石書院是周家的產業,太夫人有所關心也很正常,沛柔就笑道:“正是柯家的表哥,聽自他參加以后,年年都是他奪魁。”
太夫人就點零頭,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你們兄妹和睦我很高興,只是下回可不許幫著他瞞著長輩。”
“才這么點點大,就知道撒謊欺騙父母偷偷跑出去,以后豈不是更加要翻了了。今日把他娘都急瘋了,你可不能跟著沛哥兒學,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這樣折騰。”
沛柔就有些不好意思,“我定然是不敢的。看過今日五哥哥的下場,恐怕大家就都不敢了。”
雖然這話出來還是略帶調侃,可三叔父和三叔母都素來嚴厲,沛聲這次犯的事情又大。
內院里的少爺,不好生上課,居然逃出府玩了半日,害得內院里找人找了個翻地覆。
三叔父是文人,大約不會對沛聲動手,前生沛聲和周十一娘婚姻不諧,要離家出走,連她這個出嫁女都趕回了娘家勸他。
三叔父也不過是十分冷靜的出具了脫離父子關系的文書給沛聲,非讓他在上面按了手印罷了。
今日之事,跪個祠堂也算是題中應有之義,這才是沛柔要拿止驚散給沛聲的真正原因。夜晚的祠堂她跪過,可也是十六歲時候的事情了。
沛聲今年才八歲,祠堂空寂,偶爾會有寒鴉飛過,勾起人心中的恐懼。不過沛柔倒是真心希望徐家的祖宗保佑,讓沛聲今生能夠不這么混賬。
她是不是也該想個辦法,讓沛聲今生不要再和周十一娘湊成一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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