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柔一看景珣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遠遠看見了站在畫舫外的瑜娘,所以故意讓縈縈青白日就纏在他身上。
他們的畫舫越來越近,沛柔一直在觀察瑜娘的表情。與上次相比,她終究是冷靜的多了。
沛柔不愿她再與景珣這樣的人有所糾葛,輕聲吩咐船夫把船開遠些。
“不必了。”瑜娘笑著對沛柔道。
可是她方才的笑容,與那日坐在妝鏡臺前的海柔,又有什么分別呢。
四人相遇,先開口的居然是縈縈:“鄉君,好久不見了。可還記得縈縈?”
沛柔笑了笑,淡然道:“縈縈姑娘容色傾城,我就是想忘,也很難忘記。”
縈縈就掩袖笑了起來,“能被鄉君這樣真正傾國傾城的美人記得,實在是縈縈的福氣。”
她又看向瑜娘,“這位娘子,上次仿佛也曾見過的。”
瑜娘道:“縈縈姑娘好記性。”
景珣卻對縈縈道:“你先回船艙里去吧,湖面上風大,不要凍著了你。”
縈縈媚眼如絲,在幾個人臉上都流連了一圈,方才趴在景珣耳邊,紅唇微動,媚聲道:“世子可千萬記得早些進來,不要讓縈縈等得太久。”
而后在景珣脖頸上落下了一個香艷的吻。
連沛柔都幾乎欲嘔,更不要瑜娘。
她卻仍然很平靜,“世子停駐于此,可是有話要?”
景珣的眼中,怒意卻比沛柔更盛。
“我要與萬世妹的話,在過去一個月里,每日給你的信里都盡了。你就厭我至此,連一封信也不肯回?”
瑜娘輕輕笑了笑,“哦?不巧,我一封都沒有看,全都拋到碳爐里去了。”
“世子用的紙張不錯,居然也并沒有什么煙氣,很適合取暖。”
“是嗎。我早該知道的,我在你眼中,從來就什么都不是。”景珣的語調里既有怒意,又有掩飾不住的濃濃悲哀。
瑜娘又笑了笑,“世子錯了。在那日之前,我原來以為世子是很好的。也曾想過與世子攜手一生,舉案齊眉。”
聽到這里,景珣的眼中忽然有了光亮。“瑜娘,我……”
瑜娘卻沒有理會他,“可原來是我錯了,我愛慕的不過是我想象中的世子而已。”
“如今的永寧郡王暫且不論,可年少時,他也曾征戰西北。再看看世子的哥哥,從十五歲起就四處征戰,不戰功赫赫,也已經有成就。”
瑜娘的語氣更冷,她沒有再看著景珣。
“真的是我錯了,我怎么會對世子這樣的人動心的呢?每日醉生夢死,狎妓游樂,朱門酒肉臭,可邊疆許多守著國門的將士,連吃一口飽飯都不能。”
“我是從西北回來的,我曾經親眼見過,我怎么能忘記呢。”
在這世界上,景珣最討厭的兩個人,恐怕就是他父親永寧郡王和庶兄景珅了。瑜娘還真是很了解他。
“你就料定了,我不會有如他們一般的時候嗎?你就料定了,我這一生只是一個尋花問柳的無用之人嗎?你就料定了,我不會愿意為了你而改變嗎?”
景珣自他的畫舫之上,跨步到了瑜娘身前。
“萬之瑜,你若是有心,你就在燕京等著我。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等沛柔和海柔回府的時候,常氏已經站在蕙草堂中等著了。
沛柔陪著海柔打算無視了她進門,常氏上前一步,抓住海柔,直接給了她一個巴掌。
海柔最近原本就憔悴,因為才見了萬長風,面上才有了一點點的生氣。如今被從疼愛自己的母親打了一巴掌,目光又漸漸地冷下去。
常氏這一巴掌力道不輕,海柔直接摔在霖上。沛柔忙過去查看她的傷勢。
海柔的嘴角在流血,沛柔替她擦去了。
她便按住沛柔的手,對常氏道:“娘若是想打,只管動手便是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若是要我嫁到常家去,娘不如即刻就打死我,也好過我死在常家迎親的花轎上那樣不吉利。”
“你……”聽了海柔的話,常氏自然立刻就迎上前來,想要再拍海柔一把。沛柔護著她,那一掌恰好落到沛柔的背上。
沛柔這才知道常氏剛才扇海柔的力道到底有多重,就算她是個健康人,也覺得有些難以承受。
見打著的是沛柔,常氏也絲毫不懼,反而怒斥道:“下作的娼婦,若不是你每日勾引著你姐姐,她怎么會和那個萬家豎子私定終生?”
“大好的姻緣不要,要跟人去做野鴛鴦。”
迎夏把海柔扶了起來,紜春也要來扶她。沛柔卻不用人扶,自己站起來走到了常氏跟前。
“二叔母可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了什么?我是朝廷欽封的鄉君,因品德出眾而獲封。二叔母方才的污言穢語,可是一個伯爵之女,國公府夫人應該的?”
“二叔母可是有藐視朝廷之意?”
沛柔一直直視著常氏的眼睛,有凜然不可侵犯之勢。
“萬家更是我燕梁的國家脊梁,若沒有萬家的人奮戰在前線,敕勒人入關,你以為你還會有如今的榮華富貴可以享受,有這么多的人愿在這看你發瘋么?”
沛柔冷哼了一聲,“‘萬家豎子’,二叔母方才的豎子剛剛才擒獲了敕勒饒一個將軍,只這一戰,就可以少了我軍許多兵力、糧食的消耗。”
“有如此少年英雄,乃是我燕梁之福,下之福。這樣的人才,無論門第,出身,相貌,又有什么不比常毓君強?”
“二叔母要三姐姐嫁回常家,究竟是為了三姐姐,還是為了你自己?宣瑞伯老夫人恐怕不假年,二叔母與大嫂宣瑞伯夫人又向來不睦。”
“若是將來少了娘家的補貼,二叔母還能否過的這樣舒坦?大可不必把話的這么漂亮,一口一個為了女兒,根本也還是自私自利罷了。”
常氏惱羞成怒,眼見著一個巴掌又要落下來,沛柔卻凜然不懼,反而揚起了臉。
“二叔母敢打嗎?我明日就頂著這張臉進宮去,若是公主問起,我自然據實以答。”
“二叔母可知道我這個鄉君的封號是怎么來的?只不過是替貞靜公主擋了貞惠公主的一個耳光而已。”
“貞靜公主相求,連即將遠嫁敕勒的貞惠公主的面子今上都可以不顧,在公主和陛下眼里,你又算得了什么東西?”
常氏到底還是放下了手,“徐沛柔,你以為你在公主眼中又算得了什么?伴讀?不過是玩意兒罷了。”
“你不過是一個外室賤婢所生的野種,松鶴堂捧著你到如今越發忘了本了。就你這副下作娼婦的樣子,和你那個不要臉的娘真是一模一樣。”
“住嘴!”
聽見她辱及生母,沛柔原本只有七分氣,如今也到了十分了。聽見這聲音,眾人齊齊往旁邊看了一眼。
是由潤柔攙扶著的太夫人。太夫人神情冷肅,潤柔也不遑多讓。
太夫人走到近前,眾人都還來不及給她行禮,就聽見她隱含怒意的聲音,“常氏跪下。”
常氏自然不愿,“今日娘也不愿講道理么?”
“就是我平日與你講道理的時候太多,你才會變成這副模樣。”
太夫人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跪下。”
常氏仍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到底不敢違逆婆母,背上不孝的罵名,只好在蕙草堂前的鵝卵石地上跪了下去。”
太夫人連一個眼神也再不愿給她,“既然你不要面子,在外頭就教訓起了女兒。那我教訓兒媳,想必也不用給你留面子。”
“多少年了,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蠢。潤姐兒當年的婚事你就被傅氏勾著犯傻,到了海姐兒這里還是一樣。”
許家的大郎有問題,當年太夫人是給了沛柔聽的。可為了常氏和潤柔的母女情份,當年太夫人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潤柔。
可看潤柔今日的表現,恐怕也俱知當年之事了。
“你知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娘家,在我和海姐兒面前允諾的好婆婆傅氏,昨日已經到刑部侍郎祝家去下了聘。”
“不對,人家如今已經高升了,放了山東布政使了,她馬上就要有一個布政使之女的兒媳了。”
常氏聽到這里,愕然地抬起頭,“不會的,傅氏她怎么敢這樣做?她敢這樣對我,早就被我娘用不孝的罪名休出門去了。”
“你娘?”太夫人冷哼一聲,“是外孫女親,還是孫子親,稍微動腦子想一想,你也該明白了。”
太夫人沒有再理會常氏,轉而對海柔道:“海丫頭,今日萬家的江老夫人已經來了信,與萬老將軍的信一起,擇日就會請媒人上門親。”
“這門婚事我已經同意了,你只管收拾好自己,等著過幾個月上花轎就是。”
還沒有等海柔反應過來,這一番話先刺激到了常氏。
“不!”常氏聽完太夫饒話,瞬間暴起,要過來撲太夫人,幸而沛柔一直注意著她的舉動,及時沖上去推了她一把,擋住了她七、八分的力氣。
就是這樣,太夫人還是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
太夫人所站之處不遠有一片太湖石。若是她摔下去,撞著了石頭,后果不堪設想。
身邊的仆婦也即刻就反應過來了,一邊一個架住了常氏。常氏狀若瘋癲,口中尤謾罵不休。
太夫人自己也受了不的驚嚇,卻還是先關心沛柔,“沛丫頭,怎么樣,有沒有傷著。”
常氏的力氣太大,方才沛柔是以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她的動作,手臂上恐怕已然烏青了。此時海柔和潤柔都圍在她身旁,海柔更是蓄滿了淚水。
沛柔忍著疼,笑了笑:“我并不礙事的。要恭喜三姐姐終于得償所愿了。”
海柔握了她的手,噙著眼淚道:“傻丫頭。”
常氏的事情卻還沒有解決,“常氏言行瘋癲無狀,頂撞婆母,即日起禁足于柏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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