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延下衙回來的時候,在書房窗外,便看見了堆積成山的賬本,以及賬本后面一臉認真的沛柔。
他站在窗外笑著看了一會兒,沛柔卻忽然有所感應一般,也伸展了一下手臂,看向了窗外。
她像是被嚇了一跳,神情中透露出幾分迷惑。齊延便沒有再看,快步進了正房。
他走進書房的時候,沛柔已經從太師椅上站起來,笑著看著他朝自己走過來,“我還以為是我遲了,原來是你早了。”
齊延站在沛柔身前,讓她把手臂搭在自己脖頸上。
“今日衙門里無事,連侍郎大人都早走了,我們這些魚蝦在里面呆著也沒意思,正好可以早些回來看看你在做什么。”
沛柔就回頭看了一眼桌上堆積的賬本,“喏,你的好大嫂分派給我的活計。”
齊延撿起一本賬本翻了翻,“她們有沒有要你什么時候把查完的賬交回去?若是不忙,你不愿意做,等著我晚上回來幫你算就是了。”
沛柔就笑著嗔他,“你很擅長算學么,我怎么不知道。”
齊延就故意做出得意的神色來,“你相公我可是兩榜進士,有什么是我不會的。不過區區幾本賬本罷了,有什么難的。”
“便是你再有空閑,這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必你替我操心。”
沛柔拉著齊延,往內室走。“你這兩榜進士,怎么連衣服也不肯自己換,偏要我來服侍你。”
齊延笑著道:“這叫閨房之樂,夫人怎么連這也不懂得。”
齊延平日酉時才會回來,此時不過是申正,距離嘉懿堂擺晚膳還有許久的時間。沛柔仍要繼續看賬本,齊延就坐在書房的貴妃榻上看書。
上午張氏將賬本交給她,她一回了嘉懿堂,便遣了費嘯去城南的善堂借了他們的賬本出來。
昭永十年夏世子回燕京,沒過多久,張氏手中的中饋便交到了常氏手鄭
也就是,她要看足足八年的賬本。而且她得出來的結論還不一定有意義。
常氏自然能想得到,一旦沛柔進門,她手中的中饋定然就要交出去的,或者人家早已經做了一本假賬出來糊弄她了。
齊延一回來,沛柔的心便總也靜不下來,她又看了一會兒,便對齊延道:“我覺得還是不要我自己看了,還是寫信給我祖母,讓她給我找幾個女賬房過來好了。”
“從前我在家里的時候,先是跟著詠絮齋的周先生學算學,后來宮里的靳女官也曾經教過。可我學別的都還好,就是最討厭算學。”
“如今這一大堆的賬本,我看了都害怕。”
齊延就笑著站起來,隨手把方才看的書放在桌上,站在她身后俯下身去看她正在看的賬本。
“這些事原本也不用你親自去算,求祖母撥兩個在行的人看,也比你自己看要好要快。”
他在沛柔面頰上親了一下,就抽出了她手里的賬本,自己先看起來。
齊延看了她的賬本,她也去拿齊延方才看的書。
“《蜀中地域志》?是蜀中的那些苗人又不安分了么?”
前生齊延出征蜀中之前,就是在看這本書。雖然知道即便蜀中又有戰火,如今的皇帝在位,出征蜀中的也絕不會是齊延,沛柔心中還是覺得有些不安。
“怎么會這么問?只是閑來無事,隨便翻看罷了。”
聽齊延這樣,沛柔便稍稍放下心來,隨意翻動著書頁,卻忽然發覺繪著蜀中地圖的那一頁夾著一片紅楓葉,“這不會是……”
“是啊。”齊延點點頭,這就是那日我與你從楓林出來,從你發髻上摘下來的那一片。
沛柔就笑了笑,把那片楓葉放在手中把玩,“沒想到你居然真的留著。”
齊延點零頭,“自然是要留著的。與你有關的事物,我向來很是珍惜。”
“更何談那時候你我前景未明,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與你在一起,所以哪怕它只是一片楓葉,也是很好的。”
沛柔忽而又想起了那一日的月色,想起那一日明月清輝落在他身上的時候。
那時候的她,何嘗不覺得這只是賒來的一段歡愉呢。
她總是想著,與他的一切,都當作是成全前生愛而不得的自己,可成全來成全去,卻成全了她與他今生的結發之緣。這一片楓葉,于她也是意義非凡。
“下次我有空,給你做一件繡楓葉的衣裳。”
齊延就站在她身后,笑著道:“也別有空了,我看今日就可以動手。”
齊延把手中的賬本放下,又快速地翻了翻其余的賬本。
沛柔就嗔他,“難道只有你的事情是事情,你母親和大嫂交代我的事情便不必做了?”
齊延卻道:“這些賬本都是假的,有什么可查的。”
“假的?你怎么知道?”
齊延就隨意拿了一本賬本,指點給她看,“家中的賬本,一般都要留存許多年備查,因此所用的紙一般都是兩層或是三層的熟宣,不易走墨暈染,適宜于寫楷書隸書。”
“可若是經年,也多多少少會有漏礬脆裂的狀況,可這本賬本已經有八年之久,紙張卻仍然完好,只是有一些故意弄皺弄舊的痕跡。”
“若這只是保存的不錯的緣故,可齊家賬房里所用的熟宣,向來都是從明德閣采購的。這紙是三層的熟宣,若我記得不錯,直到昭永十四年,明德閣才開始售賣。”
“試問,昭永十四年才開始售賣的紙張,如何能用來記昭永十年時的賬本?”
齊延的語氣很篤定,沛柔卻仍然有些疑惑,“那若是你記錯了呢?不過是紙罷了,或許是別的地方采購的也未可知。”
齊延就望著她笑,“我可是個讀書人,筆墨紙硯便如同讀書饒生命一般,比父母兄弟還親近。”
“明德閣的文房四寶,為下人讀書人所共推,松石書院的同窗,大多都是用的明德閣的紙。我又怎會不了解。”
他拿起一張紙,透過書房窗前的光指點給沛柔看,“你瞧,明德閣的紙,在光下看,右下角總是有他們的堂號印著的,別人想仿也仿不來。”
沛柔從前也用明德堂的紙,倒是真不知道還有這么多門道。
齊延就捉了她的手,要讓她站起來,“所以我,你也不必再看這些賬本了。若是無事,氣也漸漸涼下來了,不要悶在屋子里,不如和我一起去花園里逛逛。”
沛柔卻不理他,“你懂得這紙的不對,卻不懂得內宅女子的心術。”
“這賬本是大嫂交給我的,她手里有沒有副本暫且不論,她既然要我查賬,肯定是常氏怎樣交給她,她便怎樣交給我了。”
“就算這賬本是假的,到底能與市價差了多少,我也還是要算出一個大致的數額來,不然她們看我,豈不是如看草包一般。”
齊延就笑了笑,“就算是草包,也是草包美人,不是一般的草包。”
沛柔便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總之這賬本還是要看的,不過我也確實不高興親自坐在這看。坐了兩個時辰,坐得我腰酸背痛的。”
她又伸展了手臂,想放松放松,卻被齊延一把抓起來。
“那就等著祖母把人送過來再,你要么同我去內室歇息,要么同我去花園里走走,你自己選吧。”
沛柔一看齊延的眼神,就有些害怕起來。這個月的葵水走了沒有幾日,晚上同寢,他待自己也太熱情了些……
于是她立刻站起來,義正言辭地道:“相公得對,我覺得還是去花園里走走好些,每日不是坐著便是躺著,確實于身體不好。正好花觚里的花也該換換了。”
齊延看著她的樣子笑了一陣,催促她去換衣服。而后望著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自己坐下來替沛柔給太夫人寫信。
他寫與自己寫也沒什么分別,沛柔便放心去內室換衣服了。
選來選去,選了前生織夏也做過的,以熙和園中靜湖為靈感做成的那條荷葉裙。那時候她穿著這條裙子,去松石書院門前等著齊延,想邀請他和自己一起去醉春樓用膳。
她仍然記得走在他身邊時的那種心動,心境純凈的少女年華,兩生也不過就只是那幾年罷了。
沛柔穿著這條裙子盈盈向齊延走來,宛若一朵凌波于湖上的芙蕖。
他也很快就認出來了。她沒有忘記的,他也沒有忘。
那時候他其實與沛柔并不熟悉,與她見面的次數,還不如從沛聲口中聽到她名字來的多。
他只是在馬球場上偶然救了她一次,而后她便一直都對他很熱情,高門大戶的嬌姐,總是想盡辦法同他偶遇,甚至想與他同桌用膳。
這樣于她的名聲不好。
其實在馬球場那次之前,他就已經見過她一次了,而且再也沒能把這個身影從他心中磨滅掉。
當他意識到的時候,他覺得很奇怪,他明明只見過她一次,為什么心里便會慢慢滋生出了對她的愛慕。
后來他發現原來愛慕便是這樣不講道理的東西,你甚至都不必了解這個人,就會莫名其妙地有一種命定的錯覺。
此人,此心,此生,注定只能屬于她一個人。
《》情節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節與文筆俱佳的小說,33言情提供第二百四十一章草包在線閱讀。
內容由網友收集并提供,轉載至33言情只是為了宣傳《第二百四十一章草包》讓更多書友知曉。
如果對[綜英美劇]兇手在眼前作品瀏覽,或對作品內容、版權等方面有質疑,或對本站有意見建議請聯系本站,感謝您的合作與支持!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