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曦既駕,宮殿之中燈火闌珊,殿中眾宮人慌亂忙碌著,后園卻被看守住,沒有任何人能進得來。
源帝忍著傷痛,被馮安扶著,艱難地走到院中,瞇著眼睛看了看那具假尸首。
逼真至極,與虞昭身形無差,整張人皮緊緊粘合,看不出一絲破綻。
此騙人之法,蒙人眼目,百試不爽,可到底是假的。源帝嘆了口氣,拿出虞昭留下的那個鐲子,扣在那尸首上,橫下心吩咐馮安:“讓人來抬進去給太子看,讓他知道,朕替他報了仇!”
折心滅情不易,只有這般殘忍才能讓二人斷得干凈徹底,源帝眼神暗下,捂著傷口,跟著進入內殿。
殿中,楚子凱初醒,那傷口的痛感涌上,卻覺得絲毫及不上心頭的劇痛。額上冷汗難止,滑過暴起的青筋,與抑制不住溢出的淚水匯合,滴落在地上。
痛算不得什么,楚子凱神智恢復清明,此刻,迫切想見虞昭,迫切想讓她解釋這一切。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道理楚子宜從小便知,可現在卻無力阻止淚水流出,也有疼出來的,也有悲傷催出來的。雙重痛苦壓身,實在忍不住……
血淚模糊間,一陣喧鬧引開楚子凱的視線,心頭最想見的人來了,卻是被抬進來的。
霎時,楚子凱驚懼的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看著虞昭面色慘白,躺在地上,神智幾近崩潰。
是假的,楚子凱為了不讓自己瘋掉,只能這樣想。可無力撲上去找出一絲破綻,讓他證實這安慰是真。
遙遙可望見那人手上的鐲子,心中更怕,楚子凱想將她套住留在身邊,私心所致,從未讓虞昭學會如何打開那鐲子!
拼了命的想喚她,想上去將她拉起來質問,想給她懲罰,唯獨不想她就如此死去。可不知為何,楚子凱明明清醒著,卻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痛苦壓抑不住,張口只能發出只帶著氣息的低吼。
驚懼與劇痛交加,楚子凱眼前好似出現了幻象。不由想起她奮不顧身冒險,為自己引出齊行死侍時那倔強的神情。毫不猶豫為自己擋住馮妃匕首的身影。穿越千重艱險為自己送陣圖時,她那堅定不悔的眼神,以前種種浮現,讓楚子凱十分確定,自己難以放下。
盡管這次,虞昭背叛得徹底。
恨起,愛在心底生根發芽拔不出來,變成了恨的火種,蔓延得一發不可收拾。都存在著,能清晰地感覺到,交織在一起,成了執念,漸漸又發生變化,成了欲念。
眼前景象也發生了變化,好似回
到了自己生辰那個清晨,虞昭環著他的脖子,眼神虔誠,出言祝福:太子殿下,百歲無憂。
可方才想要自己的命的人就是她,如此絕情之舉,讓今后怎能無憂?
楚子凱又想起天燈傷人的那個除夕夜,她不愿承認,將擔憂藏好,還是忍不住說:殿下的傷也受不得寒。
可是這次,傷也是她給的,心頭寒意亦是她給的。
陪著她戒掉罌粉的那個清晨,她分明好似很心疼般,捧著自己的臉問:殿下為何不將我綁起來?
當然是因為怕她難受啊,放在心尖的人,怎舍得啊?楚子凱清晰記得,那次,二人破開窗戶紙,第一次赤誠相見。她給的那點撫慰,讓自己欣喜若狂。如今看來,不過是和那個帶著血腥味的吻一般,只是憐憫。
那小小的牙疼,與這匕首入腹的疼痛比起來,何其微小。她卻心下不忍,讓自己躺在腿上,輕輕安撫著,說:殿下難受,我心疼。
現在也難受啊,比牙疼更甚一千倍一萬倍。可楚子凱如今確定,她不心疼,因為暈過去前,看清楚了她眼中的嘲諷與不屑。
思緒雜亂,那些場面走馬觀花般過去。楚子凱又記起了那個清晨,愛意難耐,自己終于忍不住,將她從床上撈起。見她慌亂,自己問道:你是因為我們未行三拜,才不愿意給的嗎?她點頭,可是自己終于和她在歸人湖喜結連理了,換來了這把匕首賜予的傷痛。
全是騙局……
以上每一次,加之之后許多次,楚子凱都有徹底將她占有的想法。咬著牙強忍著,是顧忌著虞昭的感受。想到此處,楚子凱心中悲涼,可在她看來,這只算沒用,這這是懦弱。
五味雜陳,苦占了大半。愛意恨意交雜,匯合成了悔意。楚子凱卻清楚,并非悔了遇見虞昭,并非悔了對她情意深重,而是悔自己不夠狠。
既選擇欺騙,本就該她付出代價,本就該一次又一次扯下她弊體的衣物,不顧她的掙扎,強硬地將欲望嵌入她的身體,死死將她鎖住,徹底擁有。
如此這般,她才會知道厲害,她才知道顧忌,將她爪子尖牙徹底磨平,才會乖乖的待在自己身邊,才不會敢有膽子做出這等傷人的事!
周遭的人,說著的話,楚子凱看不清聽不清。眼中只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那人。
回憶如畫一頁頁在腦中翻過。因悲而生的萬種情緒情感終于將楚子凱的理智完全吞噬。
感知得到有人想把匕首從自己身體里抽出,銳器脫離血肉的感覺劇痛,楚子凱咬
牙忍著,閉眼便是失去意識前,虞昭那絕情不屑的眼神。
放不下,不甘心!
那匕首抽出之時,腦中畫面變成之前無數次想做的事。她說得對,這晚本該是二人洞房花燭夜,哪怕她真是心如蛇蝎,那怕她不屑一顧,可行了三拜,理所當然,也是該的!
好似看見虞昭赤身裸體躺在自己身下,被全力徹底貫穿。痛欲交雜,這幻想讓楚子凱心頭稍微痛快。雖是假的,但能讓他暫時撐過去。
稍微恢復清明后,眼前真實景象清晰了些,忽看見有人上來想拖走虞昭的尸身。楚子凱再不能容忍,怒吼著,掙脫束縛要去抓她,傷口一扯,又流血不止,沖掉了才敷上去的藥物。
一旁的源帝看得著急,立刻吩咐人將他綁住,徹底動彈不得。楚子凱眼神不離被拖下去的人,雙目通紅,聲嘶力竭怒吼:“讓她留下!我要她!她是我的……”
源帝咬牙,聲音無力但威嚴:“子凱,該忘了,她為奪權想殺了你。”
楚子凱充耳不聞,生生掙脫了繩子,摔下了床,顧不上傷口劇痛,想要去追。
立刻又有人上來將他制住,直至虞昭的身影徹底離開了視線,楚子凱滿心絕望,只得向源帝大聲請求:“父皇,我求你,兒臣要她,就算恨她,兒臣也要她留下!”
源帝沉默不答,吩咐屋中所有人,上去制住楚子凱,用一圈又一圈的繩子將他牢牢固住,層層束縛,終于讓他沒了掙脫的可能。
在此刻,對虞昭的占有欲,充斥著楚子凱的整個意識,全身上下動不了,痛苦只能從嘴中發泄,聲音愈大,卻越發絕望:“父皇,我求你,別讓她死,她是我的!怎樣只能我說了算!”
方才的掙扎,已經讓楚子凱的傷口撕得更開。此刻他雖然動不了了,但理智崩潰,渾身控制不住的緊繃,那血如泉水一般不停的往外冒。
楚子凱向來理性,源帝見此場面,愁眉不展,心不由自主驚憂,不禁懷疑此局,是否真能入想象的那般順利。
為了穩住楚子凱的情緒,源帝決定給他畫個虛假的大餅。冷聲道:“你若好好讓御醫治,父皇盡力將她保住。”
保住就好……聽了源帝的承諾,楚子凱被劇痛逼得徹底泄了力氣,再說不了話。帶著那點本不存在的希翼,再次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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