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下達懲治之令,馮運不敢耽擱,立刻正了正身形,端著副盛氣凌人的樣子,朗聲朝外吩咐:“陛下有旨,南榮衛驍以下犯上,賜掌嘴之刑。”
而后,兩名帶刀護衛徑直往南榮衛驍所在的方向去,虞昭和南榮衛驍驚得還來不及做反應,卻見楚子凱抬手一掌拍于桌上,用的力氣不小,桌子上面的琉璃盞,都被震落到地上。
“擅自篡改朕的旨意,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罪加一等。”
楚子凱冰冷的聲音伴著拍桌的余響,在殿中回蕩,讓所有人都愣住。殿中侍奉的宮人們齊刷刷跪下俯身,馮運當即明白過來楚子凱那話意思所指是何,連忙跪下磕頭:“求陛下饒命,是奴才蠢鈍如豬,還長了張只會吃飯不會說話的草包嘴,實在該罰,該罰,只請陛下饒了奴才狗命。”
乖覺得很,砰砰砰幾個響頭過后,馮運立刻揮手,如楚子凱下達的命令一般,左一下右一下掌著自己的嘴,一邊口齒不清念道:“奴才該死,奴才多嘴……”
為表誠心,馮運莽足了勁地使力,自第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在臉上,那腫起來的印便異常明顯,再幾巴掌下去,臉真紅如猴屁股那般。
楚子凱掃他一眼,冷聲道:“你膽敢對將軍出言不敬,朕恕你的死罪,恐怕有失偏頗。你求求他,他若是選擇諒解你這蠢東西,朕才能順手免了你的罪。”
馮運反應速度極快,又朝著南榮衛驍磕頭:“將軍大人不記小人過,還請讓陛下饒了我的死罪,日后有機會,定赴湯蹈火報答。”
一場烏龍,看似是楚子凱給南榮衛驍排面,不惜那御前的人的性命示好,實則是殺雞儆猴,告知他出言不遜其罪當誅。恩典中裹著警告賜下,既達到警示的目的,又不至于與虞昭娘家人撕破臉。
是何意思,南榮衛驍瞧得一清二楚,想到虞昭今后還要在楚宮之中生存,也不欲太過得罪人,遂開口:“不計較。”
楚子凱點頭,看向馮運:“滾出去罰,聒噪。”
馮運不敢拖沓,感恩戴德朝南榮衛驍再磕了幾個頭,依言連滾帶爬滾出去了,又見楚子凱打了個手勢示意殿中其余人退下,那些宮人們生怕也被罰,如蒙大赦,盡數退了個干凈。
人都走光了,這下確實不聒噪了,安靜得令人心頭發慌。楚子凱稍稍平復情緒,才對南榮衛驍道:“朕身邊的下人不懂事,謝將軍海涵,您是長輩,朕敬您一分,不過若反復參雜刀劍在言語之中,再三無禮,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陛下與老夫談禮?”南榮衛驍搖頭冷笑一聲,氣勢絲毫不見收斂,見自己捧在手心的孫女處處被楚子凱壓制,連說話都不自由,實在怒火中燒,與楚子凱回懟:
“老夫只是不敬之言就算做無禮,陛下不問他人感受,強虜和寧入楚,無端起兵圍抄葉城,逼迫西番王太子棄約應和親之求,這些事和老夫一句話比起來,陛下覺得有理否?”
楚子凱盡力讓自己心平氣和。“將軍說過,和寧愿意,便不反對。”
南榮衛驍反問:“或許她確實開口說話了,可是否真的心甘情愿,陛下不清楚嗎?”
楚子凱沉默了,正如南榮衛驍所言,他確實不清楚虞昭是否心甘情愿,最怕的便是虞昭的態度由抗拒轉變為服軟,真是因迫于強權。
若真是如此,有朝一日,虞昭有了離開的機會,她便會如從前那般無情的離去。此想法讓楚子凱畏懼,此刻得到來自她家人的質疑,更讓他近來與虞昭親密相處才積攢的一點底氣漸虛。
患得患失感涌上,讓楚子凱覺得不痛快。握酒杯的手驀然收緊,像是極力壓抑著不滿,閉眼才能將怒火平息,額角青筋直跳。
忽聽清脆一聲,原是楚子凱手中的琉璃酒杯,受不住壓力,在他手中化作了一堆晶瑩碎片。
清亮芬芳的佳釀灑了滿桌,虞昭驚了一跳,復看楚子凱,他好似感知不到痛一般,指間見了血,還緊緊握著殘余在手心的碎片。
虞昭連忙拿出絲巾,拿過楚子凱的手攤開,小心翼翼給他擦拭清理,嘴上對二人勸道:“陛下和阿祖說話就說話,議事便議事,何以要如此劍拔弩張。”
她這關切的舉動讓楚子凱的怒氣稍稍退卻,安靜等待著虞昭將手心的血跡搽拭干凈后,順帶握住她的手,平復了情緒。
楚子凱臉上再次露出微笑,對南榮衛驍好生好氣道:
“想將軍昨日才入楚,恐怕還沒弄清楚狀況,不僅是朕與和寧兩情相悅互許了終生,再有司天臺告天求運,天象所示,她命格為大楚福星,萬千身處水深火熱中的百姓此刻也盼望著她能嫁入中原,解寒疫之禍。眾望所歸,怎能算無禮?”
“無稽之談!”
當得知司天臺算出虞昭命格得以救世人于水深火熱之中之時,南榮衛驍便清楚,這是楚子凱想借民眾之力,讓此事變得名正言順所用的計謀。此刻聽他主動提起,氣不打一處來,毫不猶豫拆穿。
“病痛之事,關乎藥理,怎會是聯姻之法能解決得了的!”
可不得不承認,這荒唐的招數,效果卻出奇的好。自寒疫擴散以來,大楚百姓飽受其折磨,人心惶惶近一年之長,期間又被貪污官員禍害得生不如死,故對此病畏懼至極。
本就對此聞風喪膽,尋常傷風都怕得不得了,此刻聽見疫情死灰復燃,不知所措越發慌亂。
一聽西番有天賜貴女,能轉運救世,大楚百姓如同大火之中逢了甘霖,立刻就將希望寄托在其上,所以對大楚與西番聯姻之事十分贊成。
身后有著千萬人的支持,楚子凱底氣十足,理再歪也不怕,朗聲與南榮衛驍辯駁:
“凡事講究個緣字,能否解決試試不就知道?先前朕誤判南榮府援助假酒一事,不也是讓朕機緣巧合與和寧續上了緣分,這就是上天注定,指引著朕尋到她。”
語氣一轉,楚子凱反客為主,指責道:“相反,西番得大楚庇佑多年,此刻不記恩果,漠視天朝眾多百姓受難,不肯順應天意應允和寧嫁入大楚,居心叵測,不得不讓朕懷疑西番有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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